師父說:莫要愛人,莫要傷心。
當初師父說這句話時,我還是一名逗逼。
初時下山,什么都不懂。師父也是好多年沒下山了。
看著山下的風俗人情,隨時光彌新,兩人都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分外寒酸的感覺。
但這不妨礙我倆營生。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師父支一方攤子,幫別人看相算命。說說什么,明天下雨,你要打傘,明天天冷,要多穿衣,明天天晴,要加緊種地之類的廢話。因此沒多少人搭理他。
我在旁邊攤塊布,賣賣我的武功秘籍。同樣也沒多少生意,食人間煙火的百姓忙,忙得沒時間練。江湖人有經驗,都知道,那些武功高強的孤本,哪有那么容易在地攤上淘到。
因此我的生意甚是寥落。
賣了大半天,餓了,我和師父蹲在大街的某個角落,分著半塊油餅吃。好久沒有進項,有得吃就不錯了。
我問師父,你往往能看中人的生老病死,預透人們的富貴命運。為什么往往不說呢?
這樣我就有得吃了啊!
師父搖頭道,哪有那么容易。你觀天下人,有幾個富貴圓滿,平和不苦。說他好了,他往往容易滿足,沒有進取心,遇到災禍了反而罵我不靈,豈不砸了我的攤子招牌。說他命運壞了,他往往朝壞處想,日日垂淚,豈不是很傷心。
師父不想讓別人傷心。師父說,無奈世人根基太淺,看不透世事啊。你看我,活得多么自在瀟灑,看得事情太多,也就放下了,不想了,因此也就不傷心了。
師父練的是傷心訣。師父的武功很高。我想,一定是因為師父練了傷心訣,所以就不傷心了。
這門武功這么好,若不惠及大眾,真是讓我良心疼。
因此我在地攤上賣的地攤貨,便是傷心訣。
過了一個下午,還是沒有一個人來買。我掰掰手指頭,想想包里剩下的四分之一塊油餅。甚是擔心。這四分之一塊油餅,撐不了三天。
師父說,再走三天,便能夠到下一個鎮,吳江鎮,那個鎮他沒去過,鎮里人對他不熟悉,比較好騙。
我心想,以師父這樣的相法,若不繼續改進,就算再走兩百個鎮,也同樣會落個餓死街頭的下場。
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師父死,因此我急得抓耳搔腮,想了又想,只好在賣的武功秘籍上打主意。
白鶴巡山的招式,被我改成了,老鷹捉小雞。
淬葉飛花的招式,被我改成了,一個人蹲在地上,在燉一鍋湯,湯上漂著一朵花。
我想我是對得起師父了,我這是對得起國家,百姓了。有兩個小童,買走了我的連環畫。我因此賺了兩塊油餅。這本武功秘籍,好歹也是惠及了百姓,發揮了作用。
師父看著連環畫,落了老淚,看著我道:“你這么改秘籍,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道,師父,我想過了,這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好事。再說,再不吃飯,我就要胃痛了。
師父一直說我思想簡單老實,凡事不想長遠,容易吃虧。我說,以后是以后,老實總比壞人好,是不,先活完這一天再說。
因此,當我們走完離吳江鎮三分之一的路程時,我已經將剩下的一個燒餅吃完了。師父看不慣我餓,把他剩下的半塊燒餅給我吃。
我不吃,我說,師父你吃吧,我有辦法。
師父:你啥辦法?
我掏出懷里僅剩的幾本傷心決,走到人群中,高呼,武功秘籍便宜賣了,買三本免費送個人嘍,大家快來買啊!
行人:你要送誰?
我:送我自己。
我已經想通了,讓大家都不餓死的辦法,就是把我自己賣了,當個家仆有飯吃,還能攢些銀子,給我師父養老。
師父捧著半錢銀子,眼淚嘩嘩。
“徒兒,記得早點贖身回來看我。”
“師父,保重。”
我登上家仆坐的牛車,望著師父,飽含熱淚的離去。
(一)
我進趙府的第一天,便看到了坐在正堂上,那個大眼睛的姑娘。
趙姑娘執著鞭子,指我問管事:“多少錢買的?”
管事笑道:“也巧了,就這一般模樣,只要半錢。還是買武功秘籍送的。”
趙姑娘看著買來的武功秘籍,便點點頭,輕笑了起來。
她笑著問我:“你會武功?”
我老實點頭:“會一點。”
她點點頭,顯然很滿意。拍拍手,向管事道,就他了。
我便成了趙小姐的一名護衛。趙小姐經常找人教我武功,時不時和我聊天說話。聊現在,未來,一些心事。
她是除師父以外對我最好的人。她很照顧我。聊天的時候,她時不時就會笑起來。那彎眼笑起來的模樣,像是天下最溫暖的陽光。
我很喜歡她。真的,很喜歡。
因此,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學武功。我想,她對我很好,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她,護她十幾年平安。
等報了她的恩,我就拿月錢回去,好好孝敬我師父。因此我武功進步很快。
日子過得越溫暖,我就越來越喜歡她。
這樣溫暖的日子過了半年,有一天黃昏,她叫我去廂房。我進去,就看著她坐在凳上,靜靜地流淚。
我很傷心,看著她流淚的樣子,感覺就像漫天的陽光突然被取走了一樣。
“小姐,為什么傷心?”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你。
“你說過,你要保護我的對不對?”她突然抓緊我的手。
我點點頭,從未變過。
“有個人曾要殺我,好多年了,如今他又出現在江湖了……阿途,我活不長了。”她抱著我嗚嗚哭道。
我一手握著劍,一手抱著她。看著桌上我倆最愛吃的白米糕,突然想起我倆一起吃糕點看夕陽的日子。
我很喜歡趙小姐,是的,我很喜歡趙秀兒。但我知道,我始終配不上她。
“小姐,那人是誰?”
“悔門宗主付無意,往西十里有個黑風崖,他就在那崖上等我。他說,三天后,我不過去,他就過來殺我,怎么辦,我好害怕…”
“小姐,我替你去。”
三天后的晚上,我拿著我的包袱和劍就走了。我知道,我再也回不來了。
秀兒,那個我心里叫了千萬遍名字的人,我是永遠再見不到她了。
我的包袱里,只有衣裳兩件。我想,要是僥幸贏了,那宗主的弟子肯定會來追殺我,我要走得遠遠的,不能牽扯到趙家。
我要是死了,那也值了。我知道,我是始終配不上秀兒的。她有俊美賢良的未婚夫。
我從未開口叫過她的名字,也只在三天前抱過她一下。向來,只能沉默地護著她。
以后,祝她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她對我的恩,我會拿命來還他。
(二)
黑風崖。崖上風冷,黑夜月滿。
悔門宗主付無意果然在崖上等我,他見我過來,竟一點也不驚訝。他拔出劍朝向我,“動手吧。”
……
我果然輸了,十招之內,我掉下了懸崖。
我很欣慰,也很滿足。
……要是結局永遠是這樣就好了。
可是,我沒死。重傷的我,被人拖到了三十里外的繡湖山莊,奄奄一息。從此天旋地轉,物是人非。
我那時只有十九歲,只有師父和秀兒對我最好。我是個孤兒,很單純,喜歡師父和秀兒,不會恨人。
但我沒曾想到,會有人這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當我被捆著關在柴房里的時候,總會聽到這樣一些談話。
“是他嗎?”
“是他。”
“他這個野種,他現在為什么還不死!”某位夫人咬緊牙,氣得渾身顫抖。
“夫人,別急……他如今落在我們手里。”
……
我整個身子泡在糞水里,被捆綁的腐爛身體使不上一點力氣。
被浸得迷迷糊糊,還聽著那位夫人的辱罵。
每次我被折騰得快要死的時候。她就在一旁痛快大笑。然后叫人把我提起來。
“當初把你扔進糞坑的時候,你就應該死了 ,你為什么要活到現在,你為什么要氣我呢,你還是去死吧,去死好了。”
她叫人把我浸在糞水里,又把我提起來。
她不想我死的太痛快。
……
漸漸地,我聽明白了話里的意思。那個夫人大概當初認識我,大概和我父母有仇,才這么讓我死去活來。
……
直到有一天,當我被浸在糞水里的時候,有個俊朗的年輕人走進屋來,滿臉溫順地叫那夫人母親,旁邊跟著高興和幸福的秀兒,跟著叫了夫人一聲娘。
那個人,跟我長得很像。
我才明白了真相。
我很難過,我已經發不出聲音。
夫人對他兒子很好,噓寒問暖,端茶送水。秀兒對她夫君也很好,忙前忙后,滿心歡喜。
夫人指著我問秀兒,他在我這里,你應該不介意吧。
秀兒搖頭笑道,怎會?他只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而已。
一條狗而已。
俊朗的夫君拿起桌上的一塊糕點,溫和笑著給秀兒:“你不是最喜歡吃白米糕嗎?”
“我怎么會吃這種東西。”她指著我道,“只有他這種下賤的人,才配吃這種東西。”
白米糕被壓碎一地……
……
幾日后,便是我行刑的日子。我渾身腐爛,散發出難聞的穢臭,常人不敢近身。
當初的傷沒好,爬著白色的蛆,露著點點白骨,飛舞著蒼蠅。也許是因為這些原因,一些我不想見的人,沒有到場。
除了那位夫人。
夫人捂著口鼻,圍著我轉了幾圈,看著我跪在地上,就像看著一位已離去多年的人。臉上掛著輕松的笑。
她走近,輕輕對我說了最后一句話。那句話讓我痛苦閉上了眼睛。
要是當初生下你,你和那個契丹人一起去死就好了。
我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原來這個一直想殺我的人,就是我的生身母親。我心痛得就要死了。
(三)
師父救下了我,他帶著重傷的我四處逃遁。
也因為我,從西疆到東湖,風雨樓,天蠶閣,五十二行鏢人,天山客,各門各路的江湖人都在追殺他。
因為,我的父親,是個契丹人。
契丹人多年前南犯大陳境內,是個不爭的事實。
江湖人都很恨契丹人,所以他們恨我。繡湖山莊的夫人恨我,因為我是她的一塊心病,是她想忘卻的記憶。所以她恨極了我。
師父背著我在山崖間行走。南邊,也走過了,北方,也逃過了,契丹,更是去不得,我們還能去哪兒呢?
我趴在師父肩上,吹山間的冷風,問了想了很久的話,滿含著淚。
“師父,我是不是曾經做錯了什么事?”
師父眼神黯然。嘆息道,沒有,你是一個好孩子。
“可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多人討厭我…就是因為我不應該生下來嗎?就是因為契丹人南下,繡湖山莊夫人被搶去,后來生下我,不是她的意愿嗎?
以前,我從未見過生身母親的時候,以為她是有苦衷,才丟棄我 ,沒想到一見面,她卻如此百般折磨我。
我這一生也只愛過一個姑娘,別無所求,只想讓她不難過的快樂活一生,她卻把我當條狗。
師父,……為什么我的命這么苦?
師父許久也答不出來,后來,他說了一番話。
我曾經告訴你,不要愛人,就不會傷心對不對?
對。我點點頭。
人這一生,有愛也有遺憾,喜歡的失去了,便會難過痛苦。但也有一點好處。
師父握緊拳頭,他問我,
拳頭里有什么?
我搖搖頭。
師父攤開掌。山風呼呼而過。
自有天地,從未失去。
你看,什么都有了。師父說。
當初,從我抱起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從未后悔過。師父說。
(三)
那時我并不懂太多人生的意義。
很久以后,我和師父窮途末路,被眾人包圍。
我們躲在一處霧林里,山林深密,師父走到一處黃石旁,按下最后一個機關。
黑洞深深,那是他數十年前設好的,如今最后一個藏身地。
師父向來知道我命不好,但即便這樣,他也認了。
師父把我藏進山洞,按下機關的時候,他跟我說了一句話,不要報仇,不要傷心。
我說,出去的人應該是我,我不能連累師父。
師父擺擺手道:“聽話。”
師父還是走出林子,江湖人拿著刀圍攻上來。
“那小子呢?”
師父雙手背立,淡然笑道:“死了。”
江湖人不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師父笑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他揮掌,掌風如刀,吹倒千萬棵松的勁風,驚倒一片。
“松濤客,秋勁風。是他,是他!”
當初驚遍四方,黃金榜上懸賞千金的人物。
師父:“動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放下刀,我跟你們走。”
……
(四)
我無可奈何。
我很傷心。懷中僅剩一本武功秘籍,我開始練傷心決,這是我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師父曾經是個刀客,他能化掌為刀,掌法比刀法更厲害。傷心決,是掌法也是刀法。
但他不讓我練傷心決,他說,傷心決,這門武功,不好。
他當初練傷心決的目的,是為了報仇。那時,引得江湖驚雷一片,他因此也不斷被人追殺。
師父以前是個很冷漠的人,直到他抱起糞坑里的我。后來,他隱姓埋名,把我養大,再也沒想過報仇,做了個平庸的凡夫。
師父說,把你帶大,給我養老,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
當我把武功練到第七層的時候,我便下山了,去找師父。從西疆走到東洲,一路上的江湖人不斷地截殺我,唾棄我。我都不管了,我問,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師父?
……沒有人回答我,他們很驚恐。他們稱我,見愁客。雨中刀,客見愁,我愁容滿面,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人殺不了我,他們很愁,滿懷心事多喝了幾壇酒。
直到我到了傅家。
那里住著師父曾經想報仇的人。傅家的家丁已經散盡。傅老爺子摸著核桃,氣定神閑,靜靜站在院中等我。
“你來了。”
“師父呢?”我站立院中,靜靜地問。
“早死了。”
原來,等待我的是一場埋伏和截殺。各路門派,江湖人馬,摩拳擦掌,精心設局,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下雨了,江湖人手中的刀劍都被淋濕了,我見到了許多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端莊典雅,卻又很冷漠的繡湖山莊夫人、我的生身母親,溫柔的,站在她夫君身后的秀兒。
他們都在等我,等這雨天,等我去死。
我握著刀,我愁容慘淡。
我是這天下最孤獨的人,可有了師父,我至少還是一個有感情的人。
可是,如今師父已經不在了,我又該愛誰恨誰,在這世上,又該為誰傷心呢?
我對夫人說,我曾經用命換了你兒子一條命,替他承了所結下的仇怨,你又如此折磨我,我們以后就兩清了。
我對秀兒說,還你半錢銀子,就當你從未見過我吧,而且,我不是狗。
我對江湖人說,你們都恨我,都想我去死。你們覺得我是契丹南犯的印記,心中的恥辱。可你們武林人,可曾責備過沒守好邊境的自己?契丹人南犯,你們江湖各派相互算計,為了爭功內斗不斷,延誤時機,為了邀功貿然激進,留下三百里后方無人防守,才導致后方的慘劇。
你們不怪爭功算計的自己,卻反而怪我。
我在雨中苦笑,若是當年,你們守護南陳,像今天殺我這般團結,不,一半就好,南陳也不會有那般下場。
也許是我的言語激怒了他們,他們氣急敗壞了起來。
“門主,還跟這小野種羅嗦什么,大家動手!”
我提起我手中的刀,江湖人皆忌憚,不敢貿然上前。
直到傅老爺子握著核桃走上前來。
“你知道你師父怎么死的嗎?”
……我握緊刀,“誰殺了他?”
“你師父年輕時,是個很冷漠的人,沒有感情。十九年前,我曾敗在他的刀下,深受重傷,差點丟了性命。”
“而如今,他竟接不了我十招。那時,他渾身是血,站不起身,只能在地上緩慢地爬,他很想離開,很不想死。”
“我問他,為什么這么不想死。他說,他怕他死了,徒兒知道了,會過來報仇。”
“真是奇怪,一般人死了,總想讓人替他報仇。你師父卻不想你報仇,大慨是個借口,證明他是個懦夫,或許他知道你不是我們的對手吧!哈哈哈!”
傅老爺子張開雙手,在雨中哈哈大笑。
一張帶血的紙飄過來,落在地上,浸沒雨中。熟悉的字跡透露著點點悲哀,看著字,我仿佛看到了師父寫字時的悲傷面容,師父說,不要報仇,千萬不要替我報仇。走吧,越遠越好。
當千萬道光影向我襲來時,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個很快樂的人。我最大的快樂,是坐在黃草坡上,吃紅薯,看夕陽灑落山坡。那時,天還沒塌下來。師父陪著我,給我吃紅薯,時不時坑坑別人算算命,順便看看風景。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攢錢給師父養老。那段時光如今看來,已成泡影。
師父啊師父,天下我已無處可去,我已經成為天下最孤獨的一個人,您走了,我又該為誰傷心呢?
我不想逃了,我還能逃到哪兒去呢?
當傷心決突破第八層的時候,雨從天空滴下來,我望著清冷的天空,突然間,便沒了任何感情。
(末)
很多年后,我一直沒有任何感情,麻木如行尸走肉般在江湖上行走,才漸漸明白傷心決中蘊含的秘密。
師父向來不肯讓我練傷心決,他說,連傷心也不會了,那還算是人嗎?
練這本秘籍,越到后面,越無情無欲,與傷心訣別,與人世訣別,才能無所牽掛,成為天下最厲害的刀客。
也是一個沒有情感的怪物。不會愛,不會恨,不會喜悅,也不會痛苦。只有冰冷。
我師父害怕我走到那一步,因此,他不想死,只要我心中有牽掛,便不會走到那一步。
他即便死了,也不想我報仇。他想我好好活著,會愛,會痛苦,不冰冷,不麻木,帶著情感,和相愛之人,默默無聞地老去。
可是,我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我是一個冷漠孤獨的怪物。
秘籍的首頁有一句話,莫要愛人,莫要傷心。如今我才明白,傷心決,原來是決心傷,我一直把名字念錯了。
師父那時遇見我,便不再練傷心決了,因為他擔心有一天,會毫不留情地拋下我。
后來他越來越在意我,徹底棄了這門武功。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經毫不在意了。生與死,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
……
有一天,荒草蔓蔓,我在被血染紅的河流之中,看到一個被遺棄的孩子。那孩子渾身沾滿淤泥,奄奄一息。
他的身后,荒野遠處,被燒毀的殘垣廢屋發出漫漫的青色余煙。焦枯大樹見證了一段荒涼的往事。
我撿起他。突然就想起了師父。看著他睜開的,懵懂無知的小眼睛,我的心猛跳動了。
我把他抱回山崖,就像師父當初把我抱回去一樣,那一天,我自廢了武功。
……
我會平平凡凡地將孩子養大,以后,讓他給我養老。
所以,我要活很長時間。
我要讓他有牽掛。
只要他在意我,我就不怕他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