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覺得這一覺睡得好長,夢里回到了小時候,那感覺真好。
竟然睡著了,睜開眼的一瞬她的大腦空白。怎么會躺在床上,這是哪,她呼啦一下坐起來。
緊接著又倒下去,這是她家。閉上眼,原來還在夢里。
好像又覺得哪里不對,歪歪頭向外看去。淺色的窗簾半掩,陽光趁機溜了進來,在房間里上竄下跳。這不是夢,是現實的存在。
怎么會在這里,她從床上跳了下來。她站在窗前,如畫的景色映在她澄澈的瞳眸里,光彩攝人。淡雅的日光里,照片上男人傾城的容顏讓人舍不得挪眼。她的手一抖,照片顯些掉在地上。
是顧安城,身旁的人是她。十八歲的她扎著馬尾,笑得春光燦爛,與旁邊一臉倨傲的顧安城一點都不搭調。兩張照片別扭地靠在一起,一點也不美觀。
真的不是夢,這是她的家沒錯,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還是以前的樣子,連窗簾都沒有換掉。房間里一塵不染,應該每天都有打掃。她小心翼翼地推門出去,走廊上還是一盆挨著一盆的仙人掌,一直排到樓梯口。仙人掌都是她買的,她以前很喜歡仙人掌。她說,仙人掌帶刺長的威武,像哨兵,把它們擺在外面站崗。
她輕步走下樓梯,似乎還都是以前的擺設。墻上的畫也還在,都是她畫得。金色的太陽花在畫紙上招搖盛放,青春的年紀,青春的色彩,青春的花。
呵,真好,她默念。
“小姐,你醒了。”嚴媽站在她身后,微微低著頭,禮貌地問候。
她轉過身,看著身后的嚴媽。
“嚴......媽?”似乎是確定中帶著質疑。
“木小姐,原來是木小姐。”雖然瘦得那么明顯,嚴媽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聰明如她,她已然猜到她怎么會在這了。
這里應該被顧安城買下了,已經是他的家了。她在外面睡著了,被回家的顧安城遇見,順便帶進來了。
哦,原來是家,還是他的。
真巧,一回來便遇見他。
“木小姐,一定餓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嚴媽很熱情,她是打心眼里喜歡木白。
“不了,謝謝您,我還有事先走了。”木白顯得很客氣,說完就往門口走。
她有什么資格留在這,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替我謝謝他。”她低著頭,聲音很小,說完快步走了。
“木小姐,你還沒吃飯呢!你不等少爺回來嗎!”她走的很快,丟下嚴媽一個人兀自絮叨。
“我就說少爺......原來是木小姐。”木白走得很遠了,嚴媽還在碎碎念。
顧安城一上午都心神不寧,會開到一半,就走了。
一路上他的車速很快,快到海景園的時候竟漸漸慢了下來。
停車,落鎖。他費了大半天功夫才走到門口。心跳,此起彼伏的心跳。是因為要看見她了嗎。
“少爺,你回來了。”嚴媽迎了出來。
“嗯,她呢。”他假裝若無其事,隨心所欲的樣子。
“木小姐啊,她走了。哎,飯都沒吃就匆匆走了。”嚴媽嘆息著。
顧安城面無表情的上樓,拳起的雙手關節處泛白。
“噢對了,木小姐讓我替她說謝謝少爺。”
“少爺,我覺得木小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是生疏,說不上的生疏感。以前的木白跟她說話不會這么客氣,她叫嚴媽會像叫自己的家人一樣親切。
謝謝,多么客氣,有情有意的兩個字。
五年前她進去的時候說了句對不起,出來的時候又說了句謝謝。他的世界里,言語不是萬能的。
折騰了一個星期,木白終于找到工作了。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當服務員。
基本工資,有酒水獎,工資不是很高,但好在管吃管住。
她沒有學歷,沒有工作經驗,還有五年案底,有單位肯聘用她,她很滿足了。
上班第一天,她先領了工裝,接著就是三天的崗位基本培訓。三天后正式上崗,試用期一個星期。
加油,木白,她暗自給自己打氣。
試用期那幾天正好趕上酒店有婚宴,特別得忙。她又當傳菜員又當服務員,干活干凈利落又賣力。所以試用期沒過她就被正式錄用了。
在酒店一行服務員里她是最漂亮的,她不怎么說話,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她因為漂亮而清高,借著當服務員來磅大款。幾天接觸下來漸漸發現,她只知道埋頭干活,多臟多累也沒見她抱怨一聲。她們又一致認為她是剛從農村出來,還未經歷過城市的燈紅酒綠,不再那么排斥她。
“喂,木白,你長得那么好看干嘛要應聘服務員啊,大堂吧也缺人,都是服務員可是站在大堂吧要比我們餐飲部有面子多。”一天洗漱完了,一個叫林月的服務員忍不住問她。林月是這些人中最八卦,最大咧咧的一個。嘴上刻薄,心地還是蠻善良。
“我什么都不會,最開始還擔心酒店會不要我呢。”木白吐著舌頭,臉上掛著淺淺地笑。
“喔!不是吧,年輕漂亮,哪個酒店傻啊會不用你!”有人叫道。
年輕,她又一次聽到。24歲,青春的尾巴,不算年輕了。
“就是,真是個傻妞妞!”有人附和。
終于,有人跟她說話了。她很想融入她們,畢竟以后要一起工作很久的同事,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發現她根本不會交朋友,以前都是別人圍著她轉,遇到顧安城后都是她圍著顧安城轉,她的主動都用來攻擊顧安城了。
“我覺得服務員也挺好。”真的挺好,吃的飽,穿的暖,睡的好。睜開眼就能看見頭頂的藍天,伸出手就能觸摸溫暖的陽光,這樣的生活足矣。
“哎呀....嘖嘖......無知的小白兔。”林月嘆氣。
氣氛開始變的融洽,一屋歡聲笑語。
新得生活終于開始,慢慢步入正軌。
月中旬發工資,木白領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資。拿到工資卡的那一刻紅了眼眶,其中得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錢了,該去看看爸爸了。她買了父親最愛喝的酒,心里很酸,第一次給父親買酒,竟會是這樣子的。
父親葬在永福陵園。
永福陵園離著洪廟很近,過了洪廟,就到了陵園。陵園很大,分好幾個墓區。木白問了守園的工作人員找到了父親所在的“永靜苑”。入目都是綠樹繁花,威嚴的墓碑掩映其中。照片上父親還是記憶里的模樣,只是溫暖不復存在,五年的冰冷鐵窗耗盡了回憶里所有溫暖。
她再也抑制不住開始嚎啕大哭。
哭完了,她開始給父親斟酒,一杯接一杯,一言不發。
起風了,風凌厲的掃過她掛滿淚痕的臉,生疼。冷,真冷,還未入冬,她就冷的瑟瑟發抖。
放眼望去,整個陵園蕩漾著波濤洶涌的盛綠。
聽說住在“永福陵園”的人非富,即貴。她無從得知落馬的父親為何會有這么好的待遇被安置在這,她不想知道,也不愿探究。父親一生信佛,住在這里晨聽佛鐘,晚聞誦經,也算是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