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完了父親,木白覺得該請邵陽吃頓飯。
他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給了她幫助,她應(yīng)該感謝他。
這是一家普通的路邊小飯店,裝修的古樸素凈。店內(nèi)很多綠植,讓人感覺一片生機盎然。中年的老板一臉福相,笑起來就像盛開的向日葵。
“隨便選得地方,讓你屈尊了。”木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
“挺好。”終于又見到她,從上次給她錢后,他就一直在等她打來電話。甚至晚上他都不關(guān)機,生怕她會打進電話來。有漏接的陌生來電,他都會一一回過去。明明知道不會是她,可還是抱著萬一是她的心理。
她氣色看起來好很多,臉也圓潤起來。她淡淡的笑,像三月的梨花,純凈美好。
“錢我先還你一千,剩下的兩千下次一起給你。”木白從包里掏出一小疊錢,遞給邵陽。
“不用著急給我。”邵陽趕緊拒絕。
“拿著吧,我現(xiàn)在有工作了,我有錢。”木白趕緊又從包里掏出一把零錢,對著邵陽晃了晃。
邵陽笑了,她不再像上次那樣拘謹。
有些以前得影子,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還能回來嗎?
他很想把她一點點拉回來,她會給他機會嗎么。
邵陽有些懊惱,現(xiàn)在想這些,是不是有點太早。如果讓她知道,會嚇跑她。
“這些錢我一時半會也用不著,你先拿著去買個手機,沒有電話很不方便的。”邵陽收回剛才的思緒。
“好吧,那等我富裕些了在還你。”沒有電話確實有些不方便,經(jīng)理也跟她說了好幾次讓她買個手機。
“買了手機記得把號碼發(fā)給我。”想要貼近她,就要多聯(lián)系。
“恩。”她的回答似乎有所防備,不過他不著急,他有漫長的時間去等她卸下厚重的盔甲。
一頓飯吃下來,既客氣又熟捻。
飯后,邵陽送她回宿舍,木白沒有拒絕。一來她有些累,二是這個點公交都沒了,她回去還要搭車,車費有點貴。
“都不知道該怎么謝你了。”木白坐在車里,絞著雙手。
邵陽從前視鏡看她,她坐得筆直,烏黑的眸子裹著不安。
“你不用太在意,三千塊錢對我來說就是一頓飯錢而已,不過舉手之勞。”他不愿被她當成是恩人,不喜歡她這樣慎重對他。
“如果覺得過意不去,等下次我去你們飯店吃飯的時候給我打個折好了。”邵陽覺得得扭轉(zhuǎn)這個局面,得讓她先拿他當朋友。
“我說了不算。”她小聲附和,漂亮的眉目低垂著。
“我逗你的。”邵陽樂了。
可她當真了,她剛剛還在心里盤算,如果去找經(jīng)理,經(jīng)理會不會稍微給點面子。不行找廚師長,送個菜也行啊。
人家只是隨口一說,她怎么就當真了,木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車里陷入一片沉默,還好到了。不然,在呆下去會陷入尷尬。
木白下了車,昏暗的路燈下跟邵陽揮手告別。她淡淡的眉眼,在夜色里分外清明。
顧安城坐在車里看著木白從邵陽的車上下來,她越走越近,從他車子旁邊靜靜走過,她的臉上還有未消散的笑容。那個男人說了什么有趣的話讓她這樣高興,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她的笑了。上一次見她笑,似乎還是在夢里。
他的視線始終追著她,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最后變成一個點,從他的視線里消失不見。
風吹著樹枝左搖右擺,樹影落在地上像齜牙咧嘴的怪物。
顧安城坐在車里久久未動。
“顧總,您等在這一晚上了,不去跟木小姐打個招呼嗎?”楊秘書回過頭小心翼翼問他。
“回公司。”顧安城面無表情,“打電話給凌華酒店前臺讓他們預(yù)留個包間,我明天中午去吃飯。”
還未到飯時,木白所在的凌華大酒店出現(xiàn)了空前的忙碌。
酒店先后迎來了兩尊大佛,一個是極少露面的酒店老總,另一個是市委書記。雖然他們的秘書都特意交代過只是吃頓便飯,不可過于聲張。既然是特意打了電話,就不能隨便。
“今天真是佛光普照的好日子,讓兩尊大佛竟然撞到一起。”廚師長抱怨著,酒店從客房,到餐飲下至大堂吧,最不愛伺候的就是達官貴人。有權(quán)和有錢的人,讓人尊敬的同時也讓人望而生畏。
“哎呀,在外人眼里咱凌華的廚子光光無限,連市委書記都來吃咱做的菜,可誰知道咱每做一個菜都是提心掉膽,生怕被挑了毛病。”一個廚師跟著附和。
“得了吧,你要是一直有這么嚴謹?shù)男脑缇蜕?jīng)理了。”餐飲經(jīng)理梁峰拍了廚師一下,“把大佛的菜都提前配好,別出差子。”
“得了,您就瞧好吧!”廚師應(yīng)聲。
“林月,咱們酒店老總是誰啊,他不過就是在酒店吃頓飯,怎么氣氛弄的這樣緊張?”木白覺得奇怪,酒店老總大家應(yīng)該司空見慣了,吃個飯而已,怎么整這樣大的排場。
“我跟你說,咱們酒店老總可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般人能見得著,我在酒店干了快兩年了一次也沒見過。”林月嘆了口氣,“
聽說人長得賊帥,賊有錢,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單身,誰要是能嫁給他估計都得蓋著錢睡覺。”林月一臉花癡相。
“林月,干什么呢,去前廳幫忙。”餐飲經(jīng)理梁峰站在樓下喊到。
“小白,我回頭在跟你說。”林月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了。
木白搖了搖頭,市委書記來了這般排場她可以理解,酒店的老總也這般陣勢,實在匪夷所思。酒店上下大到經(jīng)理,小到門衛(wèi)都成了保潔員,她一上午光擦電梯這已經(jīng)是第三遍了。
木白一邊擦,一邊對著電梯瞪眼嘟嘴,看著電梯里投影出的鬼臉,她不禁咧嘴笑出了聲。彷佛又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喜歡惡作劇,喜歡肆無忌憚地開懷大笑。
“什么事讓你這樣開心?”真是該死,光顧著回憶以前,電梯上來了人她都沒有發(fā)覺。
“沒什么。”她低著頭,悄悄吐了吐舌頭,回過頭發(fā)現(xiàn)說話的人竟然是邵陽。
他正微笑著看她,旁邊還站著幾位年紀稍長的人,各個西裝革履。他們都在看她,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你怎么來了?”說完她就尷尬地臉紅了,這話問得,這里是酒店他來理所當然。
“我陪領(lǐng)導(dǎo)們來吃飯。”邵陽從進來就把她的各種小動作盡收眼底,再長大她也還是那個調(diào)皮的小女孩。只是不會像以前一樣輕易在別人面前暴露天性。
“您好。”木白跟其余幾個人微笑點頭。
“我說今天小邵怎么特意安排我來這吃飯,原來是在這有個紅顏知己。”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笑著開口。
“書記,您就別拿我開涮了。”
書記,木白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說話的那人。邵陽口中的書記是市委書記劉振濤嗎?早上得知他今天來這里吃飯,她并未有多大波瀾。可當和他面對面時,她發(fā)現(xiàn)她一點都不平靜。當年父親落馬,他沒少在背后推波助瀾。如果沒有他,案子也不會進展那么順利,是他間接推動了父親的死亡。
邵陽,沒想到他竟然是市委書記的秘書。
光彩照人的電梯里突然變得壓抑至極,還好邵陽他們所按的樓層到了。
他笑著跟她說:“一會見。”
她強撐著跟他點頭微笑。
邵陽他們走后,木白長長地吐了口氣,先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有些事越是想要遠離,它卻偏偏向你靠近。
都已經(jīng)過去了,人活著要向前看,不能總是計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