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南紀
記得兒時的老屋前有一方木籬笆圍成的院子,栽種著那些已記不清名字的花,旁邊有一顆高大的梧桐樹,聽爺爺說那還是爸爸兒時頑皮栽種下的,就這樣我的記憶里便充滿了這顆高大的梧桐樹整整陪伴了我十六年。
春天滿是梧桐花香的味道白色花瓣像雨落下,記得那時候我還不曾上學,太爺爺已經滿頭白發了,身子佝僂很是瘦削。兒時的我也是頑皮,在那個院子里和著那些葉子一玩就是一天。
其中有一條始終清澈見底小溪橫在院子的前方和奶奶的菜園子之間,每到夏天光著腳丫子一層一層的水花濺起來,弄濕了褲腳,太爺爺就倚靠著他那已被磨的光溜溜的拐杖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我。如今想來,太爺爺那顫巍巍的單薄的身體好似在風中飄搖。
直到幾十年后的今天,太爺爺去世已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年頭了,多次離開家遠赴異地,來來回回,原來我都已經長大了。
記得小時候的夏天啊,很純粹,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四季也都分明,天空也一如既往地純凈。炎熱的時候老屋前的梧桐便像大傘一樣撒下片片濃蔭,那時候爺爺奶奶也都會放下農活,在這片濃蔭里乘涼。
那時的夏天滿滿的都是爺爺奶奶的味道,那時,他們還年輕,那時我還幼小最愛爬上爺爺肩頭。一根老式的煙筒,幾兩白酒,再來一盤豬尾巴下酒,爺爺與老友就能暢聊一下午。
那個夏天啊還喜歡脫下涼鞋光著腳丫踩在水泥地板上,涼涼的很舒心,還有剛切好的西瓜,咬一口好像都是整個夏天。還有記得那個夏天的知了,以為捉住枝頭的那只蟬這個夏天便就屬于我。
晚上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坐門口納涼。我和爺爺奶奶坐在梧桐樹下的木椅子上,微風吹動梧桐葉子簌簌作響,還有鄰居的花爺爺,花露水倒一身,怕蚊子咬,拿著蒲扇看月亮。
而后來長大,夏天來來去去也沒留下多大印象,反倒兒時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了,多少次夜晚緩緩睜開眼,好似我不曾長大一般。
秋天啊總是爺爺奶奶忙碌的日子,田野間滿滿的都是金黃稻子,好似一張金黃色的大地毯,每當夕陽快落下時分,余暉撒在麥芒之上稻草人的影子就被拉的很長很長,直到與暮色融為一體,家家戶戶的炊煙慢慢升起,變成霧變成夜色。
說起秋啊,總是逃不過滿是枯黃與凄涼的味道,我記憶里的梧桐也曾不例外。
瓦礫上落滿了黃色的葉子,連地上也是,那時候的我還幼小,還不懂得四季更替落葉歸根的道理,以為它就要死了,記得抱著一片葉子哭的很傷心。后來爺爺告訴我,待明天春天她就回來了。隱約記得那個冬天,我的窗前,最期待的就是春天。
落完了最后一片葉子,我也就穿上了大棉襖,平添的一抹冬的味道,那時候的冬天很冷早上還有雪,白茫茫的一片,爺爺就在這樣的早晨里,在廚房和院子間來來回回,濕潤了頭發。
而我就在門前的矮凳子上安靜的坐著,旁邊燒著開水的爐子,偶爾聽著幾句奶奶抱怨爺爺的叨嘮聲,看著我眼前飄渺的枝干,遠出還時不時傳來狗吠的聲音,由遠及近。
田野里的稻子已經收割殆盡,留下的是一方空曠的稻田和阡陌小路。還記得兒時最好的玩伴,追著田鼠能跑好遠,累了就到誰家的地里挖著番薯生吃,猶記得那清脆甘甜的味道竟也好久沒吃過了。
等到日落時分,興許我們還在捉迷藏,還在追著跑,還在打鬧,家人便開始召喚著各自回家,我們還約好明天,一起上學,如此又是一天。
到夜晚時分,南方的冬天是極冷的,通常在夜晚降臨的時候,爺爺就會在院子里生起篝火,用白天撿起來的樹枝干,就在干枯的梧桐下面,大火燒的整個院子里都很通亮。
吃過晚飯,爺爺就會在篝火旁邊,卷起煙筒點亮,一口一口煙圈吐出來向上彌漫散開,便就是這個時候爺爺的故事開始了,我們幾個小孩子圍坐在跟前,講起從前。
還記得爺爺在哪個夜晚里說起來隔壁家的姑娘蓄起了長發亭亭玉立,怎么也不像兒時奔跑的假小子,還有村頭那老李家的瘦弱兒子長的高大帥氣,還有我的個頭什么時候竟也超過了奶奶,是呀,時間一過我們都從少年一路狂奔到青年何曾停過,就像奶奶在我眼里變得越來越矮小,爺爺的胡須里添了幾根白色的胡須一樣讓我心痛。
多少個夜晚里我曾反復輾轉,我不是怕長大,我是多怕你們老去。
后來慢慢長大,離家去上學的次數越來越多,而后時間越來越長。記憶中的樣子也越來越遠了。
直到哪一天爺爺曾告訴我說,院子拆了梧桐樹砍了給你大伯做新屋騰地方,是呀,記憶中的院落,記憶中的梧桐,月光中涂滿的清涼,爺爺的故事還在,依舊精彩,只是我在這變遷的時光里慢慢長大了,而爺爺奶奶也變得年老了。
如此四季輪回而分明,兒時和爺爺奶奶成長的時光,與現在獨身于他鄉,我有多少年沒有陪爺爺奶奶那樣共度一年四季了。
原來我好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