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清醒的人最荒唐

歷史從來是宏觀的,仿佛上天一位記錄官在不帶感情的書寫一切?!妒酚洝ぐ灼鹜豸辶袀鳌防?,長平之戰只有冷冰冰的秦軍“前后斬首虜四十五萬人,趙人大震。”幾行字,但里面四十五萬活生生的人,就這樣一句話判了死刑,他們每個人的嚎哭和絕望,不見半分。

2003年,美國對伊拉克發動戰爭,推翻薩達姆的同時也給伊拉克人民帶來無盡的動蕩,人人提起來都要義憤填膺的唾棄幾句,好像這樣就體現出自己的公義。然而戰爭也是由人構成的,士兵并不是為殺戮而生,他們的掙扎和悲歡卻大多淹沒在口水里了。

電影的海報很有意思,綻放的煙花面前,是比利林恩有些落寞的背影?!侗壤侄鞯闹袌鰬鹗隆凡煌谡R饬x的戰爭大片,沒有激烈的交鋒和血腥的場面,電影的側重點不在戰場,而在描寫戰場之外的士兵,如何與自己的PTSD(戰后心理綜合征)和格格不入的和平相處的故事。

一部被丟棄的攝影機無意拍下士兵比利林恩拼死救下被敵人挾持戰友的畫面,他和他的小隊成員們都成了國家英雄,代表國家精神回國巡回宣傳,然而這些每天都在生死間努力生活的士兵,似乎有點不適應美國國內所謂的和平了。

與戰地截然不同,美國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游樂場。他們被邀請參加一場感恩節橄欖球公開賽中場表演,戰爭好像和這里毫無關系,這里有的是熱鬧的場地,等待比賽時插科打諢的觀眾和無處不在的生意人,當比利林恩們被介紹時,每個人都帶著敬意和這些英雄們打招呼致意。

天知道他們不是為了英雄的身份而活的,比利林恩當兵只是為了贖罪,被父親要求從軍,其他人也只是為了自己出名可能帶來的利益而狂喜,畢竟還有家要養,還有承諾給母親的豪車。比利林恩靜靜地觀察喧囂的一切,然而就在不久前,他才和要殺死他的人肉搏,眼看著自己的戰友在懷里死去,我想他有恍如隔世的感受,他問戰友這些人在想什么,“沉重的心事,上帝,哲學,人生的意義”,他們這么調侃著,但都知道不是這樣。


也許比利林恩不愿承認,但他和他的戰友們,已經和這個世界脫節了,這里仿佛沒有痛苦只有無盡的歡樂,而他只覺得荒謬,自己拼命活下來,戰友在眼前死掉,人生中最悲慘的一天被他們表揚。突然綻放的煙花都能讓PTSD的他們幾乎嚇到跳起來,代表著硬漢形象的士兵在舞臺上坐著哭泣,戰爭無論是否正義,給他們帶來的創傷都是無法抹去的。

比利林恩整部電影里,也在和自己的思想斗爭,當他遇見心愛的拉拉隊女孩,他不想失去,也漸漸接受了姐姐讓他離開戰場的建議。


但最后,比利林恩終于還是懂得了在充滿禪意的畫面中,他和犧牲戰友蘑菇曾經的對話:當子彈射出,一切已經無法回頭,當他選擇作為士兵登上戰場時,他的命就不再是他自己的了。他的戰友們需要他,他的隊伍需要他。他當然可以選擇離開,但內心的自責會伴隨他一輩子。


比利林恩不是英雄,他只是個軍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見:姐姐只希望弟弟能遠離戰場,但不知道他要承擔的責任;心愛的女孩菲姍只喜歡他英雄的身份,并不知道他并不愛這個身份;諾姆只想用他們的故事做生意,卻不了解對于他們來說錢很重要,尊嚴更重要。

只有比利林恩知道,自己愿意繼續上戰場,不是瘋了,也不是為了英雄的稱呼,只是為履行自己作為軍人的職責,和戰友們在戰場上活下去,還能看著對方的眼睛說“I love you”。

影片的結尾,比利林恩終于和已經死去的蘑菇坐上了同一輛車,他們都明白了自己為何而戰,為何而活,然而大多數時候,清醒的人看上去才是最荒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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