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半老徐喵
目錄? 【論廢舊青年的過季】
學校附近總是會有一條不長不短的街,剛好讓各種小吃的酸甜咸辣錯綜有致地鋪展其間,吃過大碗的味增拉面,走幾步就可以喝一杯香草奶茶,烤完幾串酥脆可口的香辣雞翅,對面就是玲瑯滿目的啤酒小屋。油漬、蒸汽、花椒的麻辣、甜品里的植物香精……飄散滿街的人間煙火。
邵禹指著自己腳上的人字拖:“它決定了我晚上只能在這里吃。”
小飯館的兩臺風扇一左一右懸掛在墻上,因為店里只有他們兩個,所以都對著他們呼呼地吹,熱情的老板還把一臺落地扇開了搖頭。
本來左右兩邊勢均力敵的風力已經剛好讓蔣黎的頭發幾乎遮住了臉,只在鼻梁的中間線那里留了個縫隙,而那隔幾秒吹過來一次的風,則讓蔣黎已經在風中凌亂的頭發雪上加霜,右邊的那一縷鬢發規律地一下下擦過蔣黎生無可戀的臉。
邵禹終于忍不住笑。
蔣黎從包里找出皮筋把頭發挽好,他還在笑。
蔣黎用看傻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他不以為意,悠哉地點菜:“老板,三碗涼面,兩份多加香菜。”
“你要香菜嗎?”邵禹熟練地將一次性木筷掰斷,遞給蔣黎,一邊問她。
蔣黎搖頭:“放過香菜的碗,下一頓我都可以吃出味道。”
涼面很快就端上來了。
分量不大,難怪邵禹要了兩碗。
蔣黎對老板說:“再來一碗,多加花生醬。”
“胃口不錯啊。”蔣黎絕對是和他一起吃飯過的女生中食量最大的。
蔣黎就差把“吃你們家糧食了?”說出口了,不過還是一直把臉埋在碗里專心地大快朵頤。
邵禹看蔣黎吃得很香,問:“偶爾吃這種廉價的食物,也還是挺好吃的吧。”
“沒有啊,我經常吃。”
邵禹:“……”
蔣黎像是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目光定在一個方向,之前眸子里的神采慢慢暗淡下去,輕聲說:“如果可以,從一條街頭吃到街尾,然后再打包一份甘梅味雞排回家,最完美不過了。”
她把碗底殘余的醬汁倒在第二碗涼面上,開始吃第二碗:“我以前……”
話剛出口,她覺得沒有必要和一個第二次見面的人聊這些,挺沒意思的,轉而道:“你看過木下嗎?就是一個長相漂亮的萌妹子怎么吃都不胖,一頓可以吃100個烤年糕的那種能吃,這個系列的視頻在油管上超級火,羨慕啊,這姑娘上輩子是拯救了什么……”
“沒看過,看過類似的,這種吃播在網絡上越來越多了。美女和美食,雙重的秀色可餐,不火才怪。”
“對!關鍵還是看臉,長得好看的捧一大桶冰淇淋才叫吃貨。不只是吃啊,長得好看的總是能得到各種寬容,呆萌、路癡、迷糊……都是在本來的缺點上加了一層濾鏡造出的詞。”
邵禹笑笑:“你是外貌協會的?”
蔣黎點頭,回擊:“你不是?”
邵禹會意,也笑了:“太看重外表,小心掉進渣男的陷阱里。”
蔣黎點頭,并不否認。
她沒有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異性傷害過,以后也不會。
但她受過外貌的另一種傷害。
話題在輕松的說說笑笑中聊過幾輪,邵禹忍不住問道:“昨天,你怎么知道我會幫你?而且,即使我愿意幫你,你怎么知道我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許我只是剛好路過,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警察一問就會露餡。”
“影子。”
“影子?什么意思?”
“你坐的位置背對陽光,投下來的影子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我知道有個人坐在那里,而且持續的時間足夠知道門內談話的主要內容。這是你幫我的必要性,至于你幫我的可能性……”蔣黎深深地看了一眼邵禹的臉,笑說:“賭的,我賭帥哥樂于助人的概率高于50%,畢竟我是外貌協會成員。”
“……”
“那么你呢?你為什么會坐在那里偷聽?”
為什么呢?
邵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
好奇?他自認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善良?更加是和他絕緣的詞。
當時,他只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個片段,“你有什么證據?有什么證據?”那個被蔣黎毆打的男人的大喊和記憶里的某個凹槽瞬間契合,他的心酸澀得發疼,雖然痛感還不如一顆沒成熟的李子帶來的傷害,他只是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改變什么,已往之不諫,來者或可追。
“誰偷聽了,我無意間聽見的。”邵禹的語氣聽起來很隨意,蔣黎也不過隨口問問,轉而聊起了其他的話題。談笑風生間,邵禹看向門口的方向,喃喃道:“我看見我女朋友了。”
小粒的楊花落在學校的柏油路上,被行人踩在腳底,堆疊成一層衰敗的菊黃色,隱隱有夏天腐朽的氣息,自下而上蒸騰氤氳。
從左到右一行人依次是蔣黎、邵禹、邵禹女朋友、邵禹女朋友同行的一個眉眼俊俏的男生。
氣氛古怪玄妙,蔣黎卻心情舒爽。
記得小時候以為自己沒有帶作業,滿頭大汗地在書包里翻來覆去地找,老師在一邊陰陽怪氣:“別裝了,沒帶就是沒寫。”忽然柳暗花明地發現自己作業本的一角,于是憋住笑把作業交到老師手里,就是那種問心無愧的輕松感,其實如果是可以很快揭曉真相的誤會,被誤會的人反倒有種劇情反轉后就可以碾壓對方的快感。
反正惡俗的三角關系都是他們的,蔣黎只需要一邊愉快地散步消食,一邊吃瓜看戲就可以了。
邵禹的女朋友叫曲惠清,她依然沒有放開一直挽著的那個男生的手,似是一種執拗的示威,她雖然非常大方地和邵禹與蔣黎打招呼,并飛快地打包了晚飯,然后主動提出要陪蔣黎逛逛校園。
邵禹:“她剛才說急著回去復習呢,下次吧。”
蔣黎露出無辜的微笑拆臺:“沒有啊。”
邵禹認命地閉上了嘴。
惠清點頭。
和惠清挽著手的男生尷尬地想把手抽出來,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
于是形成了現在沉默無言的格局。
修羅場。
沒錯,就是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