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從高考之后吧,我對于夏天的定義已經不再是一個可以盡情吃冷飲的季節。
多的那個憂傷的因素好像叫離散。
那時候的空間里,關于彼此即將散落天涯的說說蓋滿了幾乎所有人的視線,我們對于未來未知的惶恐,激動與不安全寄托在這些應景的圖文里。好像轉了才心安,好像轉了大家就還會在遇見。
可能是高考的時候下了雨,我記憶里的那個夏天,天很藍,云很軟,耳邊有海浪的聲音回蕩。
最后一場鈴響,我也沒完全的從這場被認為是決定了命運的考試中抽離出來。外面的人已經開始歡呼考完了解放了,我才遲鈍的轉過來彎。原來我的高中三年就這樣結束了。
沒有預期中的那么興奮,一根一直繃著的弦突然松了,竟還有些不習慣。
每個考場里都穿插著各個學校的學生,我找不到可以同行的人。一個人踱回教學樓,同樣的也沒有預期里的混亂,沒有人撕書,沒有人崩潰大哭,沒有人表白,沒有人在走廊呼嘯而過。
平靜的讓人奇怪,平靜的讓人莫名其妙的難過。
踏進這個以后可能再也不會進來的教室,大家三五成團的聚在一起談天說笑,和平時課間的樣子沒有什么差異。
剛敲響的鈴聲仿佛并沒能改變了什么,又放佛已經改變了什么。
睡在我上鋪的姑娘神秘的拉著我出了教室,在約去廁所的路上和我分享她的小秘密。隱藏不住的紅色在她臉上暈染開,世界瞬間切換成了粉紅色。我詳裝生氣嫌她坦白太晚,她扯著我的袖子故作可憐求原諒。還是藏不住的笑。
你追我趕,一股要把平時匆匆趕路只敢匆匆一瞥的風景一點點補回來的陣仗。那棵樹的樹枝最個性,那個石墩旁邊永遠聚滿了一群人,商店外面的人永遠比里面的人多,那個誰永遠在那里等那個誰。
我們倆用有限記憶填補著眼前空蕩又安靜的景色。掛在小樹上的塑料袋還堅強的隨著風向舞動,白色的大垃圾桶還擺在它常在的位置上,石墩上的小獅子目視前方不為所動。
跑回教室的時候被一個自稱記者的人堵在了門口。我記不清她問的是你怎么看待高考,還是高考對你來說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哪里來的蜜汁語言組織能力,脫口而出:
“以前我覺得高考意味著一切,現在不是了。”
說完我都不相信這是從我嘴里說出來的。記者也顯然被我的答案驚訝到了,忙問我為什么,我留給她了一個自認為神秘的笑,轉身扯著同學進了教室。
同樣不記得老班那天具體說了什么,但總感覺那是我們最認真聽他講話的時候應該沒有之一。最后老班說,行啦,放學啦,這次是徹底的放學啦,明天就都不用來上學了。老班笑,我們也笑。
六月初的下午正是最舒服的時候。陽光正好,微風不燥。這條要拐很多彎才能走到頭的路,這條走了三年的路,這次終于可以慢慢走。扭扭捏捏磨磨蹭蹭,最終也還是走到了頭。
之后統一安排了時間拍了畢業照,在之后,一個班就再也沒聚齊過。
第一次進影院也是在那個夏天,小時代的海報占滿了大半個宣傳空間。四姐妹還是永遠吵不散。
開學之前我們幾個又小聚了一次,有之前就玩的好的,也有第一次見的。不過特別慶幸,這個小團體依舊保持到現在并愈加牢固。
很久之后想起來,人們口中漫長難熬的黑色三月也沒有那么黑暗那么難熬。會時常回想起考試前老師們站在林蔭路上為我們加油打氣的樣子,只是一個勁兒的笑,說別緊張好好發揮沒問題。明明自己也緊張但又怕我們看出來故作鎮定呆萌的樣子。考語文前老班站在考場門口沖我笑,用口型說好好考。瞬間淚崩的我點點頭,馬上扭臉向窗外。考理綜的早晨板哥的視線就一直落在我身上,怕我是被昨天的數學擾了情緒,問我昨晚是不是沒睡好,一直叫我別緊張放輕松平常心。考完我們泡KTV玩真心話大冒險,各種有的沒有的怪問題。看各種剛上映的影片,驚悚、文藝、青春、離散。聚餐輪番上陣企圖灌倒老班未遂,男生一個個東倒西歪。
再然后,一個個沉默或高調的離開,去了自己喜歡或不那么喜歡的地方。
再之后,唯一聯系的紐帶也僅是彼此偶爾出現的動態。點贊的人里出現了很多陌生的ID,評論里相愛相殺的也不是記憶里活躍的那雙人。
再后來,從秒贊評論到連點贊都覺得打擾。
也是快一年之后才知道,他為了他喜歡的姑娘,毅然決然的報了姑娘所在的城市。他本是一個怕熱的人,而姑娘的城市剛好可以夠得上四大火爐城市之一。那個夏天見時他寵她如寶,滿眼驕傲。然而原以為的歡喜圓滿,不料也難逃命運捉弄。
還有我上鋪的那個姑娘,后來只身去了新的城市。
這樣也好,起碼輕松自在了無羈絆。
不過矯情如我,還是會忍不住的懷念。
每個有你們的,所有晴好的日子。
好像身上還有留有那年陽光停留的溫度。
如一縷青煙,揮之不去,終日纏綿。
你來過,我記得。
又是一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