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寫一篇關于父親的文章,但捻筆便覺沉重,艾青曾說:“我的眼里滿是淚水,因為我對你愛得深沉”,時常看著昏黃的燈光下,坐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卻已睡著的父親,眼淚便在眼里打轉,父親老了,父親累了,早該歇歇了……
很小的時候,便有小伙伴對我說:“我好羨慕你,你有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那時,我們都還在那個古老的小山村,父老鄉親雖不多,但重男輕女的人卻不少,喜歡女兒的爸爸則少之又少,我想我是能被羨慕的,因為父親從我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便捧我在手心,聽奶奶說,我出生時,父親還在窯廠做工,看到我時,父親立馬從柜子里拿出幾個鐵片,父親說這是他撿到的銀片,父親一直視如珍寶,今兒拿出來,要給我打銀項圈,奶奶接過一看,苦笑一聲:“我的傻兒子哎,這是銅片哦”,后來家里人,就把這當作個笑話講給別人聽,貧窮讓初為人父的父親鬧了個笑話,可我每每聽這個笑話時,總是能把眼淚笑出來,從此在我的心里,也始終有個關于銀項圈的結……
自我有記憶以來,父親便馬不停蹄的努力著奮斗著,一步一步的改善著家里人的生活質量,幾歲時,父親出門做生意,媽媽抱著我在門口相送,我不哭也不鬧,向父親揮揮手,稚嫩的說:“爸爸,你十天就回來哦”,父親笑著說:“好的,爸爸十天就回來”,父親不在家,我便一天一天的數著日子,每每第十天那天傍晚,父親總能如約回家,我便有糖果果吃了,晚上,媽媽做飯,父親便會坐在底下燒柴火,說話間,父親會遞給媽媽他在外面十天掙的三百元錢,世間美好的畫面千千萬,在我心里,卻總不及刻在我腦海中,土鍋土灶邊,年輕的媽媽灶上炒菜,年輕的爸爸灶下燒火,不論爸爸在外怎樣辛苦,回家,爸爸便會相信媽媽能夠用他那微薄的收入,打理好這個家……
爺爺奶奶一生育有七個子女,在那個貧窮的年代,生容易,活,難上加難,有幸的是,父親活下來了,還讀了一些書,知識雖沒能改變父親的命運,卻多少讓父親在那一輩人中,心胸有所開闊,都說亂世出英雄,那些年頭,多少人仗著虎膽打打殺殺,富甲一方,又有多少人走在了時代的前沿,成就了一個個商海神話,父親是個忠厚老實之人,他的一生沒有太多的壯舉,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著,一個腳印一個腳印的刻在了路上,即使沒有步步帶血,回首處,滿目蒼桑,父親發誓要走出小山村,如今我們一家生活在離那個小山村不遠的鎮上,雖不遠,但這一段路程,父親付出了大半輩子的努力,并且至今,父親仍為這個小鎮而孜孜不倦的辛勞著……
父親是個好人,這在這個小鎮,已是有口皆碑的事了,路遇三歲小兒,父親能夠附身抱抱,或遇八旬老者,父親亦會低眉問好,幫助別人,于他是再快樂不過的事了,不管他現在在別人眼中有多光鮮,他從未為自己買過一件名牌衣服穿,更沒給自己買過一件像樣的奢侈品,他只是一介布衣,不抽煙,也不嗜酒的父親,在外一言九鼎,在家是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現在也是位好爺爺,若有閑暇,他依舊會下地種菜,一碗咸菜,兩碗稀飯,父親用他的寬厚影響著我們,弟弟成為了教書先生,弟媳致力于環保工作,我那老實的老公則成為了一名法官,若有瑕疵,便是我了,我時常覺得,我便是那石頭里蹦出來的孫悟空,上竄下跳,我也是那半路上的程咬金,不著天不著地,面對父親,我深覺愧疚,父親的太多辛勞,都是源于我的不著邊際,生活其實不易,我能衣食無憂,皆因父親承當了本該我所承受的不易,如今的我,依舊改變不了現狀,有時能做的,便是和父親一起看新聞時,記下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的號碼,第二天,撥通那人號碼,獲取一個帳號,盡我的綿薄之力,助他人渡過難關,我想,此舉,父親是欣慰的……
天微微亮,父親便會起床,打掃好屋里的衛生,便會去打掃院子里的落葉,鳥兒在枝頭鳴唱,花開正好,一天就這樣開始了,父親的事太多,白天我們是很少見到父親的,在這個鎮上,很多人傍晚,都會看到父親從工地上走路回家,在落日的余暉里,父親的身影高大,人們所見到是始終是父親不急不慢的走著,只有我們知道,在父親心里,裝著一個關于這個小鎮建設的美好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