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呆久了,整個的人也變得懶散起來,或許是時間太過充裕了,也或許是真的老了,感情也似乎變得越來越脆弱,常常因為某件事,某句話,就會引發各種的遐想。這不父親昨晚打電話來說:家里的杏熟了,回家來吃吧,晚了就落地了。父親的電話讓我一整夜的睡不著,思緒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童年:
我出生在遼寧西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那時候沒有手機,沒有電視,連用電都是限時的。可我總感覺那時的我們比現在的孩子要快樂的多。因為沒有父母在旁邊催著完成作業,沒有假期里各種補課班的奔波忙碌,更沒有現在孩子們升學的沉重壓力。就有如無公害的綠色蔬菜一樣,無憂無慮,自然的成長著。
村子不大,也就是百十戶人家。可每家的房前,或屋后都會有兩到三棵的杏樹,每到春天,看,那雪白的杏花,像白沙,像棉花,像玉石密密地編織著它潔白的身軀,悄悄的告訴你“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可我們的注意力往往的都不在杏花上,而是每天盼著杏花快點落去,快快的結出果子來。
剛進夏季,杏花就好像知人意一樣退了場,一個個橢圓形的果子掛滿枝頭,我們就數著日子盼他們長大,等到長到手指甲大的時候,我們說什么都等不及了,無視大人們的各種警告,開始偷偷的食用了。青色的杏肉澀澀的,酸酸的,里面的核是軟軟的。記得我有一次摘了杏回來,把杏肉吃了,把杏核用手輕輕的揉搓,直到里面變成了水,然后把它們藏在衣兜里,上課的時候偷偷的拿出來,對著鄰桌的小剛輕輕的一擠,瞬時小剛的臉上就開了花,小剛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老師立時批評小剛為什么不好好聽課,小剛一臉的冤枉,有苦說不出啊。而我沒事似的目視前方,裝著聚精會神的聽老師講課的樣子。直到下課,我拿著杏核再次對準小剛的時候,小剛才恍然大悟。出乎意料的小剛并沒有生氣,而是學著我的樣子和同學們一起玩了起來,你擠他一臉上開花,他會擠你個滿目生輝。一時間操場上到處都是我們嬉笑追逐的身影。
杏子慢慢地成熟,有的綠里發青,有的青里帶白,有的白里泛黃,有的黃里滲紅,也有的一半黃一半紅,真是顏色奇異。它們像擠在一起的胖娃娃,扒著綠葉在笑咪咪地往外瞧。這時吃杏似乎又變得不是最快樂的,親手摘杏才是最最快樂的事情。而這種快樂往往輪不到我,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哥哥一手提籃,一手攀著樹枝快速的爬上樹,把杏一個個的摘進籃子里,我只負責把哥哥摘滿的籃子接下來,再遞個空籃子上去。直到最后總有長在樹梢上的怎么也夠不著,哥哥有辦法,就在在樹枝上搖晃著舒枝,杏也只好紛紛投降,落在樹下。接下來最忙碌的就是母親了,她把哥哥摘下來的杏分類挑檢,略微發青沒熟透的放一起,因為可以多存放些日子,把熟好的分揀到一起,裝進一個個籃子里我負責送給街坊鄰居家品嘗,盡管家家都有杏樹,但因為種類不一樣,這個時候你送我往就成了村里人聯絡感情的一種方式了。把落地的揀到一起,母親會把杏核擠出來,杏肉放在陽光下曬成“杏干”,我們管杏干叫“唐僧肉”,留著冬天吃。而杏核就會被母親一個個的用錘子鑿開,取出杏仁,用水煮熟,用涼水泡上幾天,去除苦味,拌上黃瓜塊,胡羅卜塊,加鹽,醋,味精等調料,做成咸菜給我們吃。
后來我慢慢長大了,每到杏熟的季節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候,直到我出嫁。父親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以各種方式給我信息,讓我回家,有時因為工作或家中瑣事無法分身的時候,父親總會走上十幾里的山路,給我送過來。走時還不忘提醒我:抽空回家,你媽給你曬了“唐僧肉”。
今年的山杏又熟了,明天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