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當愛人對我失去微笑;
我卻直接報警;
他們根本不懂“微笑”背后的意義。
某年某月某日上午7點8分,某地派出所。
“警察同志,我來報警。”一個跛子一瘸一拐地跑到警察局,對著警察大喊要報警。
值班民警見狀,急忙站了起來,安撫說道:“您別著急,慢慢說。”
跛子氣喘吁吁地說道:“我女朋友不見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警察拿著筆和筆記本凝視著跛子,一邊問,一邊登記。從眼神中可以知道,這位民警是一位經驗老到的“老警察”。
“五分鐘前。”跛子帶著一絲顫抖,說道:“我女朋友以前給發微信,每次都會在微信結尾發一個‘微笑’表情,但是這次沒有。”
警察聽了跛子的話,拿著筆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臉詫異地問道:“你說什么時候?”警察以為自己沒聽清。
“五分鐘前。”
警察微微皺眉說道:“你女朋友是否被暗示受到威脅?或者是否出現了交通事故?”
跛子說道:“那倒沒有,只是沒有在微信結尾給我發‘微笑’表情,我估計她失蹤了。”
“現在還可以聯系得上嗎?”警察的語言中好像帶著懷疑,他見過太多因為小爭執,而躲避對方的情況。警力要切實為民,但卻不是這樣濫用的。
“可以。”跛子一邊說,一邊現場操作,用微信跟她女朋友聊了起來。
警察親眼見到跛子和他女朋友的聊天過程,只好做好解釋工作,沒有發“微笑”表情,也許只是忘記,人員失蹤超過24小時才可以報警立案。
當日,上午7點38分。
跛子從警察局走出來,垂頭喪氣的。他剛才跟值班民警糾纏了三十多分鐘,沒有報案成功。但盡管如此,他的擔憂并未因此減輕,反而覺得她一定有事。
人家警察值班了一整個大夜,此時正是疲憊的時候,但仍打起十二分精神接待了他,沒有告他擾亂辦公秩序已經很寬容了。畢竟跛子的女朋友并沒有真正失蹤。
報警的跛子叫張金波,自從戀愛以來,便開啟了獨特的每一天。這種特殊源于她女朋友的特殊癖好,跟張金波聊微信時,每次都會發一個“微笑”表情結尾。
對張金波來說,這并不是一個結束語,而是他和女朋友情感的延伸,是她溫柔的關懷與象征,是他和她之間不言而喻的默契。
當然了,張金波的腦回路確實異于常人,他自己已經習慣了他女朋友的固定格式,對他個人算是一種強迫癥的癖好吧。但人畢竟是人,偶爾一次忘記發“微笑”表情,就匆忙下了“失蹤”的定義,那也太武斷了。
半小時前,他女朋友沒有給自己發“微笑”表情結尾,難道不能算失蹤?張金波鉆進牛角尖,一直沒有轉出來。
跛子為了證明女朋友已經失蹤了,隨手拿起電話,給女朋友同事兼閨蜜馮美美發了個信息:“在嗎?”
發完微信,跛子盯著手機微信屏幕,等著馮美美回信。可等了許久,馮美美沒有給跛子回任何消息。
當日,上午7點39分。
張金波看了一眼派出所,心道:不會連馮美美也失蹤了吧,得給她彈個視頻,確認一下,看看是不是馮美美本人。
張金波說做就做,按下視頻鍵,手機發出“嘟——嘟——”的聲音,可一連嘟了好幾聲,對方還沒有接視頻,他有點不耐煩起來。
不知道“嘟”了幾聲,系統自動拒接,張金波急得直跳腳。
張金波二話不說,又按下“視頻”鍵,微信上彈出視頻畫面,跛子說道:“快接啊!”
可直到視頻鏈接自行拒接,馮美美都沒有接視頻。
張金波這個人,就是有些敏感,神經質仿佛是融入了他的血液中,一點點什么事情都敏感異常。
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上午7點39分,馮美美作為異性,有可能剛起床,若接了視頻,該看的不該看的,被張金波看到了,人家馮美美還做不做人?
張金波發出的視頻鏈接,被系統第二次拒接后,他又按下了第三次和第四次,都沒有得到馮美美的回應。
派出所門口,張金波一瘸一拐地走來走去,坐立不安,口里喃喃說道:“難道兩個人都失蹤了?現在要打給誰呢?”
當日,上午8點9分。
張金波的手機響起來,是馮美美發來的語音通話鏈接。
張金波急忙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馮美美的聲音,道:“波哥,什么事情那么急找我啊,一大早的,打了這么多個視頻,也不考慮考慮人家在干嘛。”
跟張金波比較熟悉的人,大部分稱他為“波哥”,“波”字既跟“跛”有點諧音,又以“哥”稱呼,有特色,又親切,且不傷跛子自尊心。
馮美美沒等張金波回答,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剛才我趕著上班呢,差一點沒趕上車,真的沒什么時間跟你閑聊,還好在8點前打了卡,若是接了你電話,導致我遲到扣全勤獎,我可要讓碧玉報銷。”
張金波的女朋友叫吳碧玉,是個啞巴。雖然她的聲音被命運奪走,但她從未放棄溝通,她用文字和行動表示自己的情感。
自從成為張金波女朋友后,吳碧玉習慣于在微信結束語上加一個“微笑”表情,代表自己的心意,這對于無聲的她來說意義重大,是一種問候,更是一種陪伴。
在公司里,吳碧玉跟馮美美是同一個組的搭檔,兩個人共事了四五年,關系非常好,是無話不談的好閨蜜。
張金波直截了當,說道:“碧玉這些天有上班嗎?我找她。”
“碧玉有沒有上班你不知道嗎?別是你們倆又吵架了,讓我幫你們撮合吧。”
張金波急道:“我真的找不到碧玉了,你幫我看看她有沒有上班。”
馮美美看了一下吳碧玉空空的工位,說道:“前陣子碧玉提拔了,現在在負責另外一組的銷售工作,上班是肯定有上班的,不然組里面的工作誰來完成?”
“我不信,她沒跟我說過。”
“這有什么好不信的?難不成我能騙你?”馮美美將公司微信群一部分內容截圖,發給了張金波,截圖內容既有老板提拔的聊天記錄,也有吳碧玉去了新組以后按時在大群中匯報工作的聊天記錄。
張金波看到那些截圖,沒有絲毫相信,卻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想,正打算說什么呢。
馮美美不給張金波說話的時間,緊接著說道:“你看,人家上班上得好好的,昨天晚上下班后,她們組還出了一單呢,你們吵架就說一聲,等我過幾天有空了,再幫你們撮合撮合。”
馮美美遠遠地看到經理走過來,忙說:“經理來了,每天上午是我們最忙的時刻,回頭再說吧。”說完,按掉了語音。
張金波心里更急了,他緊握著電話,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他要一一聯系有可能知道碧玉下落的人,自言自語道:“碧玉,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也不知道張金波哪來的自信,就那么確定,微信結尾沒有發“微笑”表情而已,就能證明吳碧玉失蹤了?張金波才是有強迫癥癖好的人。
當日,上午8點35分。
張金波腦海中跳出丈母娘的身影,猛地想起自己跟丈母娘關系不錯,應該可以問問情況,于是搜索到丈母娘的微信,按下了視頻鍵。
視頻接通了,視頻內丈母娘浴巾盤著頭,敷著面膜。
然后,視頻被火速關掉,又撥了語音過來,說道:“你怎么回事,那么早發視頻干嘛?”
張金波開門見山,說道:“岳母,碧玉有跟您聯系嗎?我找不到她了。”
張金波的丈母娘說道:“別提那不孝玩意兒,你們要是吵架了,我可不幫你們做工作,你自己搞定。”
“我們沒吵架,碧玉真的不見了。”張金波解釋道。
“我管你真的假的,你們也快訂婚了,你們好好處,別動不動打回廠家投訴,現在還沒到保養期呢。”
張金波丈母娘正要掛電話,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接著說道:“你給我好好教育教育她,還沒嫁出去呢,家里的事情該幫忙還是得幫忙,可別什么都不管不顧。”
“怎么了?”張金波一頭霧水。
張金波丈母娘沒有解釋,丟下一句話,讓張金波自己想,說完掛掉了電話。
張金波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什么了,一個大早起來,讓這么多人罵。
可想起自己的女朋友不見了,他比誰都著急,可這么多人,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呢?
不就是微信結尾沒有發“微笑”表情嘛,常年都這樣,一次兩次忘記發也很正常。
當日,上午8點45分。
張金波給吳碧玉的弟弟發了語音,吳碧玉的弟弟倒是接過了電話,說道:“怎么了姐夫?”
張金波說道:“我找不到你姐了。”
“吵架了吧,沒事,我幫你搞定我姐。”吳碧玉弟弟一口答應要幫張金波和解。隨后吳碧玉弟弟想到了前幾天,媽媽跟吳碧玉吵架的情形。
吵架的原因很簡單,吳碧玉弟弟買車沒有錢,看中了一款車,售價僅十萬多元。吳碧玉媽媽找吳碧玉要十五萬,用來幫弟弟買車,吳碧玉沒答應。
吳碧玉媽媽和爸爸給吳碧玉做了大半天思想工作,但是吳碧玉始終不松口,不愿意出錢幫弟弟買車。于是,吳碧玉媽媽就跟吳碧玉吵了起來,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吳碧玉被罵得火大,摔門離開,便再也沒消息了。
此刻,吳碧玉弟弟心中估計:姐姐不愿意出十五萬元幫自己買車,又不想因此耽誤了她跟家里的關系,這樣有可能導致跟張金波的婚事沒有結果。所以,吳碧玉跟未來姐夫合謀,做了這個局,要讓所有人都相信張金波和姐姐吵架,然后姐姐失蹤,無法拿十五萬塊錢給自己買車。
想到這里,吳碧玉的弟弟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整個世界,說道:“姐夫,你說十多萬元而已,你們又不是拿不起,何必呢?你是個……你又沒駕照,買個車我平時不也能開車載你到處兜風、辦事,你跟我姐都方便。我接送你上下班你還落了個公司老總的形象,多好啊!”
吳碧玉的弟弟本來要說“你是個殘疾人,沒辦法開車”,隨即感到不妥,畢竟張金波很大概率是自己的姐夫,而且還指望他出十五萬幫自己買車呢,迅速改口為“你沒有駕照”。
張金波完全不知道買車的事情,此刻也沒心情談論什么買車,便問道:“你知道你姐在哪嗎?”
吳碧玉弟弟微微一笑,說道:“呵呵,你就裝吧姐夫,我也不稀罕你那十多萬塊。”說完,掛了電話。
張金波打算問清楚事情,接著撥了幾個語音過去,可吳碧玉弟弟始終沒接。
最后,興許是吳碧玉弟弟被打擾煩了,張金波的微信被吳碧玉弟弟直接拉黑,徹底斷了聯系。
張金波氣嘟嘟地坐在馬路邊的石欄桿上,周圍是喧囂的車流和匆匆忙忙的行人。他的世界卻郁悶之極,苦著臉,望著天空:為什么沒人相信我,連她最親的親人,都不相信我?還拉黑我的微信。
張金波跟吳碧玉戀愛多年,她的習性,張金波了如指掌,吳碧玉一個眼神,張金波就知道吳碧玉想什么。
這么多年來,吳碧玉微信的每一句話結尾都會發一個“微笑”表情,而張金波也會回復一個“心形”的表情。
這樣的模式已經固定下來了,形成了一種習慣了,也是一種癖好吧。
其實,吳碧玉這個習慣也不僅僅是針對張金波,她對每個人都是這樣,是一種強迫癥的癖好吧,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表情,比如對張金波就發微笑,不一而足。
當日,上午9點5分。
張金波猶豫了一會兒,給吳碧玉的老板彈了個語音。
電話被接起來,吳碧玉老板問道:“什么事啊‘波哥’,我們上午很忙哦。”
“碧玉失蹤了!”
“失蹤!”吳碧玉老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吳碧玉的工位,接著看了一眼微信電腦端,瞬間明白了過來,說道:“你們小兩口吵架就吵架,別打擾公司正常運營。”說完,迅速掛斷電話。
吳碧玉老板的公司主要是通過網絡平臺銷售紡織品,每天上午8點到12點是銷售高峰期,客戶咨詢和下單非常多。
客人都是通過平臺的微信進行咨詢和促成的,只要工作微信能跟客戶正常聊天,那么客服在哪里聊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正常聊天和正常出單。
吳碧玉老板的公司規模還不小,銷售客服有十來個小組,每個小組十人左右,大部分人能夠在電腦前用電腦跟客戶聊天,但也有不少人不在電腦前聊天,而是把工作手機拿到各個場合聊天。比如:廁所、餐廳,即便有的人下班了,也把工作手機拿回家里,聊天、促成。
所以,員工在不在工位上,并不重要。就算員工不來公司,也不用跟領導請假,只要每天能夠完成基礎銷售額和銷售單數,領導就不過問你的任何事情。
吳碧玉剛才確實沒在工位上,但吳碧玉的老板看到吳碧玉的工作微信有實時數據,因此做出了吳碧玉正常上班的判斷。
吳碧玉雖然是個啞巴,但銷售水平很高,前陣子被提拔了,任命為一個新成立小組的組長,最近幾天好像沒在公司出現,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是單子倒是不曾斷過。
依著公司的規矩,有出單就行,老板和同事哪管你在哪出的單子?興許提拔為組長,人跑去旅游慶祝了也有可能。
當天,下午2:30分,吳碧玉老板辦公室,他正在泡茶桌前品嘗著鐵觀音。
后勤保障組組長敲門進來,說道:“老板,這是今天應發的單子,您看一下。”說完,便將單子遞給老板,并走到老板電腦前,將優盤插到電腦內,把電子版拷貝進相應的文件夾。
吳碧玉老板皺眉頭的動作,被后勤保障組組長看在眼里,便說道:“最近吳碧玉的單子有一些下滑,已經連續下滑了好幾天了。”
“下滑?”吳碧玉老板站了起來,徑直走到電腦前,只有業績才能觸動他。
后勤保障組組長打開幾天的表格,做了簡單對比,說道:“您看,數據顯示得非常清楚。”
吳碧玉老板盯著電腦看了半天,自言自語道:“是不是去管理十二組的原因。”
后勤保障組組長點了點鼠標,接話說道:“十二組的銷售成績不錯,排在前列,您看。”
吳碧玉老板看了一眼后勤保障組組長,緩緩轉頭看向吳碧玉的工位,想了半天,說道:“是不是提拔錯了,應該提拔馮美美,而不是吳碧玉?”
后勤保障組組長說道:“老板英明。”他沒有具體說是前陣子提拔吳碧玉英明,還是現在說提拔馮美美英明,總之老板自己猜去吧。
吳碧玉老板拿起手機,給吳碧玉發了微信,大概內容是讓她盡快來找自己一趟。
過了小半天,吳碧玉回微信:正在聊客戶,有可能出單,我再聯系您。
可直到下班時間,吳碧玉都沒有出現,也沒有跟老板聯系。
吳碧玉老板看了一眼吳碧玉的工位,心下疑道:“怎么回事?難道因為跟張金波吵架,導致了現在的情緒化?”
當天,晚上7點8分,派出所門口,張金波正要走進派出所報警。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讓民警立案調查。
今天,張金波已經聯系了他所有能夠聯系到的朋友,詢問是否知道吳碧玉的下落。
所有的朋友一致認為吳碧玉沒有失蹤,只是他們倆在吵架,紛紛表示要幫忙調解。
也有的人幫忙聯系吳碧玉,但是要么沒有回音,要么得到了“忙,后面聯系”的答復,最終也沒有得到確切的答復。
值班民警耐心地接待了張金波,也不厭其煩地解釋失蹤24小時才能立案調查的政策。
礙于張金波的堅持,值班民警調取了吳碧玉手機的軌跡,展示張金波看,說道:“你看,這個地址是吳碧玉的公司吧,她今天在公司待了一天,下班后去了這個地方,昨天下班后也去這個地方,待了一晚上……”
張金波放大后,看了地址,說道:“這是馮美美家,她是我女朋友閨蜜。”
值班民警笑著拍了拍張金波的肩膀,說道:“男女朋友吵架很正常,即便是女人做錯了,男人大量一點,哄一哄就好了。你看,你女朋友都在這個馮美美家住了好幾個晚上了。”
張金波正不知所措之時,手機響了起來,張金波接了起來,對面便說道:“‘波哥’碧玉已經好幾天沒來公司了,你如果看到她,讓她來找我一趟,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業績下降了不少,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得跟我說,公司會盡量幫忙解決的。”
“她今天不是一整天都在公司嗎?”張金波反問道。
“沒有啊……”
在張金波的堅持和線索支持下,值班民警迅速采取行動,召集警力,火速趕往馮美美家。
警察破門而入的那一刻,吳碧玉的眼神從恐懼和無助,瞬間充滿了希望,淚水模糊了吳碧玉的視線。
馮美美當場被警方控制,她的的眼神中有一絲驚恐。但看到吳碧玉被解救,馮美美有些歇斯底里,大怒道:“我才是那個應該被提拔的人。”
經過突擊審訊,馮美美招供了全部犯罪事實:她跟吳碧玉銷售水平差不多,公司這次提拔吳碧玉,她心生不服,把吳碧玉哄騙到自己的出租屋,打算套出銷售秘籍,幾番爭執過后,馮美美找機會打暈了吳碧玉,并控制住她。
最近幾天,馮美美用吳碧玉的工作手機聊天下單,并且跟外界聯系,制造吳碧玉還在的假象。
其實,馮美美奪了吳碧玉手機后,始終在觀察吳碧玉所有的習慣,包括那個標志性的“微笑”表情。然而,只是因為那天急著上班,一時疏忽,忘記發那個“微笑”表情,便被張金波捕捉到了。
“微笑”表情好像是兩人之間互通心靈的橋梁。但這種長年累月的同一個表情,這種類似于強迫癥的癖好,馮美美想不通,很多人也想不通,即便是張金波和吳碧玉也不一定能想得通。
反正,他們更加恩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