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蘼蕪回過頭,輕輕福身,“這些日子清養(yǎng),身子好全了,嫡夫人派我回來,繼續(xù)伺候夫人。”
? ?“是嫡夫人讓你回來的?”蘇沫淡淡一笑,“可是清心閣寂靜無聊——你不覺得清冷,辜負(fù)了你這顆清高的心?”
? ?蘼蕪的臉上毫無過往總是流露的謙卑和溫婉。一種逼人的清冷讓蘼蕪全不似蘇沫記憶中的那個柔弱女子:“人為自己打算前程——這并沒有錯——錯的是那些阻擋別人前程,卻又不思進(jìn)取的人——”
? ?“在你眼里——難道桃夭是這樣的人?”蘇沫冷冷鄙夷。
? ?蘼蕪刀削般的肩頭微微抽搐,繼而平復(fù)應(yīng)道:“桃夭心比天高,卻蠢鈍如豬——她看不見自己并不是個能攀龍附鳳的材料,卻妄想空借皮囊阻礙別人。”
? ?蘇沫蹙起眉頭——桃夭雖然驕橫無理,然而對這個姐妹卻是真心真意。眼前的蘼蕪讓她只覺得可惡作嘔:“蘼蕪——這些日子過去——你還是不思悔過——簡直無藥可救。”
? ?“所以夫人就故意裝神弄鬼——要我對桃夭懺悔嗎?”蘼蕪略微沙啞的聲音發(fā)出粗糙刺耳的冷笑,“如此——蘼蕪真該感謝你夫人的用心。”
? ?當(dāng)日冬璃為春櫻哭靈,蘼蕪卻誤會這是她裝神弄鬼,蘇沫心知其中的誤會,卻不肯多解釋,只是冷然:“嫡夫人是你的高處——你城府之深,何愁留不下來?”
? ?“夫人錯了——”蘼蕪淡淡笑道。
? ?“錯了?”蘇沫不解地重復(fù)著兩個字。
? ?“如今的王府——真正的高枝可是你啊——果沫兒——”蘼蕪字字如針,尖銳刻薄,“不——是王爺最寵愛的側(cè)夫人,蘇沫——不是嗎?”
? ?“你想說什么?”蘇沫拽著袖子,皺眉問。
? ?“夫人——你可記得當(dāng)日在翠微閣,阮沁彤信不過你——你卻甘于忍辱負(fù)重,做粗使丫頭的日子?”蘼蕪微微揚(yáng)起尖細(xì)的下巴,“這可是我該學(xué)習(xí)的地方——今天,你不信我——你甚至恨我——可是,嫡夫人要我在你身邊,你也不能推辭——既然我是你府里的下人,你該如何作踐,如何處置,都是你這位主子的事情——我只知道,我要留在清心閣——伺候你側(cè)夫人。”
? ?“你到底又在盤算什么?”蘇沫怒聲叱責(zé)。
? ?“夫人可要猜猜蘼蕪的心思?”蘼蕪譏笑起來,但是一口冷風(fēng),讓她止不住地咳嗽——突然,她用帕子捂著嘴,作嘔起來。待再抬起頭,嘴角卻是一抹鮮紅。
? ?“蘼蕪——你——”蘇沫詫異她的身子——如果已經(jīng)經(jīng)過調(diào)理修養(yǎng),為何還會咳血?
? ?“夫人比我更清楚——嫡夫人——有多可怕——她可以輕而易舉就讓你這位側(cè)室去西南災(zāi)地送死——更何況我這樣一個小小的侍妾——”蘼蕪正了正虛弱的身子,“你就當(dāng)我要自保——甘愿留在你這里吧——該防的,該忌憚的——我們之間不必忌諱。”
? ?“夫人——為什么要折磨你?”蘇沫不解地追問。
? ?“我不知道——可能,她以為我是你的人——拿我發(fā)泄——也可能,”蘼蕪看了蘇沫一眼,咽下了后半句話,“算了——多說無益。”
? ?“……蘼蕪,我可以讓你留在清心閣——可是我不許你再作亂——不許你傷害清心閣上下任何一個人——”蘇沫道。
? ?“夫人是不是高估了蘼蕪的能力?”蘼蕪輕笑。
? ?“夫人——是蘼蕪?”纓緋跟著從門外走進(jìn)來。她奇怪,入了邪的蘼蕪不是應(yīng)在內(nèi)務(wù)府休息。
? ?“纓緋——今兒個起,你就把你的房間收拾出來給蘼蕪——”蘇沫道。
? ?“什么?”纓緋不解。
? ?“你睡在我的偏房——”蘇沫不肯多說,“蘼蕪體弱——不方便漏液伺候——還是貼身在我身邊,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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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纓緋悄悄出來為蘇沫打點(diǎn)洗漱的熱水,卻在柴房看見蘼蕪燒著熱水。蘼蕪身子單薄,在煙霧繚繞的柴房里就顯得更加可憐。她看見纓緋,立刻起身,接過纓緋手中的水盆:“可是要給夫人打熱水?我來吧。”
?在王府里,纓緋不過是側(cè)室的貼身婢子。而蘼蕪則是王爺?shù)氖替獡Q言之,隨時可能從高級丫頭變成主子。就算不受寵愛,蘼蕪也斷不會落得做燒水的粗活。蘼蕪的動作讓纓緋有些感動,忍不住問道:“蘼蕪姐姐——這些都是粗使丫頭的活——哪里需你辛勞?”
? ?蘼蕪淺笑:“這有什么——我既然已經(jīng)在做了,就讓我做完吧。這水剛燒的,妹妹當(dāng)心燙手——”說著她麻利地舀了熱水,又兌了冷水,“夫人用這樣的溫度正合適。”
? ?纓緋用手試了試水溫,卻覺得稍稍偏燙。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天寒地凍一路端回去,卻又要涼一些。纓緋對她的細(xì)心更加贊許:“姐姐身子這樣瘦弱,夫人也讓你多休息——這些活計(jì)還是先放一下,不如讓其他粗工來做吧。”
? ?“夫人善意——但是蘼蕪不能真的就這么不懂得識相。”蘼蕪溫婉微笑,“倒是我不好,一回來,害的妹妹沒有了自己的房間。”
? ?纓緋靦腆地笑道:“這沒什么——誰讓姐姐的房間以前魘過魔,被嫡夫人給封了。而且,夫人的偏房很溫暖舒服——”
? ?“看得出來——夫人對妹妹很好——”蘼蕪溫軟和她攀談起來。“我有些薄福,昔日在金曌宮,我也——見過夫人隨他義父進(jìn)宮過。樣子清清冷冷的——卻不想對妹妹你如此親切。”
? ?“是啊——夫人對我是很好——衣食住行,都不肯委屈我——”纓緋突然想起了那日和蘇沫的爭吵,不僅臉紅地說,“只是我年幼,有些事情還是不合夫人的心意。如果——阿英在就好了。”
? ?“阿英?”蘼蕪有些奇怪,“府里——不曾聽到過阿英這個名字。”
? ?“阿英是我們在西南遇到的女子——會醫(yī)術(shù)。”因?yàn)檗率彽挠H切溫柔,單純善良的纓緋毫無心機(jī)地開始說起來。“不過——我聽夫人說過,阿英好像是從王府出去的人。”
? ?“王府出去的人?”蘼蕪更加困惑。
? ?纓緋見說到這份上,也不住壓低聲音繼續(xù)解釋:“嫡夫人身邊的冬璃——好像有個孿生妹妹昔日在童將軍府里伺候,叫春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被趕出了府——夫人入災(zāi)地前,冬璃來清心閣哭靈,原來春櫻昔日就在這里伺候。她以為春櫻早已死在了王府——可是,這次我們?nèi)チ藶?zāi)地才知道,原來春櫻沒死,而是被趕出了府——這幾日,夫人一直想著法子找冬璃說話,好告訴她春櫻安然無恙——可是,冬璃是嫡夫人身邊的人,我們并不好輕易親近。”
? ?“原來是這樣——那真是皆大歡喜——當(dāng)然在金曌宮,我和冬璃最好——這事不如讓我?guī)湍銈儼伞!鞭率忀p柔地拍的纓緋肩頭,“我不如夫人和你起眼,以前也在嫡夫人身邊走動過——可能私下找冬璃,沒那么扎眼。”
? ?“那可太好了——這幾日,夫人為這事煩惱了好久——蘼蕪,你可為夫人解決了個大麻煩。”纓緋毫無心機(jī)地笑道,“我這就回去告訴夫人。”
? ?“纓緋妹妹——先別急——如果我沒有機(jī)會接近冬璃——這事也是枉然——”蘼蕪道,“不如先讓我去找冬璃說了——你再告訴夫人可好?”
? ?“是是——還是蘼蕪姐姐想得周到。”纓緋樂呵呵地端著水盆,“我該回去給夫人梳洗了。”
? ?“等等——”蘼蕪拉住她,又小心翼翼地為纓緋手中的水盆續(xù)上些熱水,“我們說了這會子話,水該涼了——”
“還是姐姐細(xì)心——”纓緋越發(fā)覺得,如果有蘼蕪這樣細(xì)心的人兒伺候蘇沫——真是錦上添花。如今,王爺也愛重夫人——看來,蘇沫的苦日子終于熬盡,好日真的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