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藝謀導演的一部老片子。雖然離現在很久遠了,但那個時候的中國電影在張藝謀這一代導演的努力下讓具有中國特色的電影走出了國門,讓更多人了解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一些細節。
《大紅燈籠高高掛》這是一部公認的佳作,毋庸置疑,它里面傳達出的中國人性格和封建世俗禮教的東西令人脊背發涼,直指人心,今天從片中幾個經典鏡頭來談一談攝影藝術在電影藝術當中的應用以及對電影內容的渲染。
電影開始的第一個鏡頭是鞏俐飾演的頌蓮在家道中落后被后母追問嫁什么人的對話中開始,在這里用到的是大光圈中心構圖,背景選擇的是古典木質窗戶做襯托,并被虛化成規整的幾何線條。
這樣的背景和構圖目的是什么?且聽鞏俐和后母的對白。
后母問:“你想嫁什么人”?
頌蓮:嫁給什么人,能由得了我嗎?你一直在提錢,就嫁個有錢人吧!
后母:“嫁有錢人可是當小老婆”!
頌蓮:當小老婆就當小老婆,女人不就這么回事兒嘛!
從對話中我們可以看到頌蓮嫁人是違背自己心愿的,那么用中心構圖只讓頌蓮一個人出現在畫面中間,后母的聲音是從旁邊傳來的,這樣能深刻凸顯出她只是封建社會一普通女子對違背自己意愿的強烈不滿和又不可奈何的感情,然后用規整的窗戶線條來象征封建森嚴的世俗禮教,以此烘托頌蓮在封建嚴苛禮教壓抑下對于婚姻大事自己不能做主的無奈和命運的悲劇,這為電影后面情節的展開埋下了伏筆。
故事繼續,此時的頌蓮梳著兩條大辮子,穿著學生服,嫣然剛從學校畢業,屬于典型的新時代青年形象,新婚時不坐嬌子徑直走到地主家,可見此時的頌蓮鮮明的個性爐火中燒。
下來了解第二個經典鏡頭,地主家這個大院子的特寫。新嫁進來的太太住進獨院,下人們都要給點上大紅燈籠。這里用的是45度俯拍,重點取景門口和院落,采用對稱構圖,兩個下人從門外抬著一串燈籠進入之后也都是按照院子的中軸線規規矩矩行走,前后左右去視角都是對稱的結構,用俯拍來揭示這個地主家的環境,用中心構圖來刻畫封建地主階級的規矩和等級。
第三個鏡頭,小院子夜景特寫,竟長達7秒。類似的鏡頭片中多次出現,反復渲染。暖色的大紅燈籠,冷色的詭異藍形成冷暖對比,暖熱是希望是光明,冷色是孤獨是肅殺。燈籠,本是驅散黑暗的明亮,卻成了飛蛾撲火的誘餌;大紅,本是大吉大利的祝愿,卻成了陰森猙獰的血舌;庭院本是溫馨和睦的庇護所,卻成了勾心斗角的殺戮之地,頌蓮正式入了地主的家門,逐漸卷入幾房太太的明爭暗斗,悲劇也注定來臨了。
第四個鏡頭,在一場場明爭暗斗中,頌蓮逐漸失寵,被封燈,為了重新奪勢,于是她開始假裝懷孕,終于使自己門前掛起了日夜不息的大紅燈籠,重新獲得了寵愛,但被一直想要做第四房太太的雁兒發現了真相并告知二姨太,頌蓮又被封燈,不久后,頌蓮抓到了雁兒私藏舊燈籠的把柄,并讓她跪在雪地里認錯,只要認錯就可以起來,這里鏡頭還是給了一個中心構圖的特寫,倔強的燕兒始終跪在雪地里不起來,伴隨著大片的雪花和寒冷的天氣,一個下人始終保持住了一個低等下人的尊嚴,這個鏡長達二十秒,持續刻畫她孤獨渺小而又想著爬上地主階層的渴望和對命運反抗的決心,直至倒下死去她都沒吱一聲,可見心中那股氣的凜冽。
燕兒死了,請注意,鏡頭是通過安排頌蓮以這樣惶恐不安的視角去看著死去的燕兒被下人一步步抬遠的,鏡頭中只出現一半的人,那一半身體被門簾掩蓋,足以深刻表現燕兒是因她而死,頌蓮心中深深的不安和愧疚之感,不愿意直面這悲劇的發生!
第五個鏡頭,燕兒死后,頌蓮開始唾棄那種明爭暗斗了,從此沉迷于醉酒,逐漸沉淪,一次喝醉酒之后她不小心道出了三姨太跟醫生偷情的事跡來,本片的高潮來了,大姨太知道事情后告訴了“老爺”,三姨太被口塞布,捆了起來,鏡頭又給了一串串大紅燈籠,周圍一片藍色陰冷肅殺之氣又起,三姨太的命運已經可以預料到了。
第六個鏡頭,頌蓮聽到了外面的聲音,鏡頭又給了一個特寫,頌蓮半拉著門簾依然是一半身體在內,一半身體在外,半掩著探身窺看,如果說上一次是窺看被抬走的燕兒心里充滿愧疚和自責,那么這一次窺看則是直接嗅到了三姨太悲劇命運的恐懼。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構圖方式可以表現美也可以表現恐懼,死亡。
當頌蓮跟出著捆綁三姨太的下人出去后,鏡頭繼續表現半掩之身下的恐懼,恐懼劇增,
當在那個屋頂小屋子里看到那個死去的三姨太時,頌蓮瘋了。鏡頭開始大面積展示冬天里院子的雪景。雪地,本是純潔祥和的平靜,卻成了上演死亡的布景;戲子,本是優雅唯美的象征,卻成了封建世俗的犧牲。這樣的視角,這樣的構圖再次出現。頌蓮徹底瘋了,悲劇的命運注定了,可悲又可嘆!
接著第五個鏡頭,死去的三姨太房子里開始鬧鬼,房子里傳出三姨太唱戲的聲音,這一鏡頭依然是用同樣的視角,依然是同樣的色調,詭異,肅殺陰冷恐怖的氛圍讓人深感不適。
同時鏡頭從左至右在屋里切換了幾個戲曲臉譜,特寫了戲曲的衣服道具,伴隨著一屋子的大紅燈籠,讓場面更加陰森詭異,讓人不寒而栗。
封建社會對人性的摧殘和對生命的隨意絞殺這種主題通過鏡頭來對此情此景的渲染徹底表達闡釋了。
最后一個鏡頭,地主家始終沒歇著,又迎來了新一任的太太-五太太,依然是新婚之喜,依然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鏡頭慢慢向新任太太靠近,足足有30秒之長,再次讓電影中的女人在封建倫理中的悲情一生的主題得到升華。
當她發問:“那個女人是誰啊?”下人回答:“噢,以前的四太太,腦子有毛病”,音樂響起,鏡頭反復切換四姨太剛進門時的畫面,惋惜又惆悵,所有的反差,度量了一個深淵,一如片中“老爺”的面目身影,難見其形。新的悲又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