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說大也大。
五年了，我沒再回這里看過一次。若不是今天要來這邊辦點事，下午時分坐在麥當勞里喝杯熱咖啡，正對著那座老舊的商業大廈，我幾乎都快忘掉這里。
五年前，我高三。在課業最忙碌的罅隙里，繞小半個太原城，來這里上編導培訓課程。
如今我大學畢業整半年，讀研也換了專業。那些輕易就能牽動我敏感神經的物是人非的地點，隨著四年離家的空白，也慢慢淡忘。
我甚至記不起自己曾是一名藝考生，曾經為了那樣一個渺不可及的夢想，膽敢賭上自己全部的未來。
而在二十三歲的今天，生活圍繞著課業，金錢，工作，婚姻，無人再談及那個早已被說濫的詞語。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想么。
1
從初中時代就開始看韓國綜藝的我，對《情書》、《X-Man》、《人體探險隊》這些03-06年的韓綜如數家珍（而如今已不哈韓）。那時的我便會思索，為什么近鄰韓國能夠做出這樣水準的節目，大天朝卻還停留在益智節目。也就是從那時起，便有了去電視臺工作的想法。
高一時，編導這一藝考項目才慢慢普及，有培訓機構來我所在的高中宣講。暑假時，我便懷著去多了解一些的想法，開始了編導的學習。
那時的我學習成績還不錯，文理分科時進入了實驗班。母親對我學習編導并不反對，但高三在即，母親卻反對我走上藝術生這條路。
我不能否認，起碼在高中時代的小圈子里，絕大部分的藝術生都是由于學習成績不甚優異，才勉強學習一門藝術。更不要提編導這一個門檻相對較低的藝術考試科目，簡直成了家長口中的“退路”。
“可我跟他們不一樣啊！”
在我心里念了無數次的話語，卻不能被理解和懂得。
好在母親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盡管學習成績在高三上學期有了明顯的退步，但我依然將編導這一選擇堅持了下來。
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高三那年的十二月，同學們在挑燈夜戰，拼盡全力高考的時候，我每天一早同上班族一起擠公交車，半小時的路程到培訓機構集訓。同學們在背古詩、背單詞、解方程的時候，我在看電影、寫影評、編廣告。
還順便談了戀愛。
命運真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啊。
2
山西省的聯考并不在太原，在臨汾的山西師范大學。
男友是學播音的，比我早幾天過去。我和一眾好友們像過年似的大箱小包拎著東西到了臨汾，住在離師大后門不遠的一條小街里。賓館便宜，卻寬闊干凈舒適。
報名的那天下午我才發現沒帶數碼照。
并沒有任何一個人告知我需要帶數碼照，朋友們以為學校老師自然會告知，而在我們那所素來鄙視藝術生的學校里，老師也沒放在心上。我又急又氣，母親和舅舅開車連夜到臨汾，給我送了來。
聯考那天下午，我們笨拙的化了妝，去排隊等候。
聯考的人真多啊，多到我們從中午一點多等到七點多，在寒風里站了五六個小時，除了上廁所的功夫，連坐的機會都沒有，妝也花的一塌糊涂。
三五分鐘的時間面試完，我們一個個都成了冰棍。
聯考之后便是校考。
那些天，我們都是早上吃完飯再吃感冒藥，然后堅持一整天。
你說辛苦么？當然。筆試還好，坐在教室里看一部電影，寫一篇文章，雖然冷，好歹是坐著的。最累的是面試，候場常常要兩三個小時，基本都是站著。一月份的臨汾，學校樓道里都竄著風，還沒進去跟面試老師說上話，整個臉已經全凍麻了。有時候報考的學校時間沖突或者緊緊挨著，就必須要趕場，于是午飯很難吃得上。到現在我還記得師大后門的雞蛋灌餅，因為總是考完一天的試，回賓館的路上買一個吃，多加一根火腿腸，便是寒冬里最溫暖的慰藉。
但也幸福。
十七八歲的我們第一次離開家鄉，獨自生活短暫的時間（當然也有很多藝考生是父母陪同的），那種新鮮和自由，讓人終生難忘。考完所有校考的那天晚上，我們一行五六人去吃了火鍋，唱了KTV，半夜十二點的街道上，喝得醉醺醺的吼《青藏高原》。
縱情恣意的少年們。仿佛未來，一觸手就可及。
3
很多老師勸我年后不要去北京考試。去北京考高等院校意味著將會錯失同期考試的一大批普通的學校，代價可想而知。
我不聽，非要去追夢。
二月份的北京冷入骨髓。我和母親住在德勝門附近，意頭倒是很好。報完名，第二日準備初試，卻迎來了北京的初雪。
我們艱難的打車去了北京電影學院。我腦袋昏昏沉沉，到處都是考生，家長，到處都是數字，編碼。還有，到處都是夢想。
意料之中的，復試沒有通過。然后去考中央戲劇學院。
我幾乎是迷失在了南鑼鼓巷，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中戲的校園比我想象中小一些，古樸安靜。殘雪融化的道路上，我一個不小心，將準考證掉落在黑色的雪水里。
夢想還是回歸到了現實。 只是我記得自己曾經在最美好的年紀，放肆地追尋過自己心中的夢。
足矣。
4
高中畢業后的兩三年，每到藝考的時節，我總會關注相關的新聞。心里那方脆弱的角落，隱隱的疼。
如今已半社會的我，面對那些博人眼球的標題和總是抓拍美女的媒體，只是微微一笑罷了。世人只知這是一場年輕的秀，卻怎么也不能體會其中心酸。
昨日黃花，大抵說的便是我們吧。
隨著年齡的漸長，隨著閱歷的增加，隨著稚嫩希望的一點點破碎。曾經的藝考生們，終究回歸了現實。收起那些曾有的真心，安分守己的活在塵世里。
只是我仍想贊美那些永遠年輕的追夢人。
愿你的未來明媚燦爛，愿你的初心永不消減，愿你以后無論身處何地，路遇何人，從不曾后悔自己的生命在最寒冷的季節里，與藝考牽著手奔向未來。
又是一年藝考時，有感而發。
心若有夢，便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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