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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不適合唱給你的情歌（8） 感動中，由死而生
感冒是一場大病
李慕子又閉上眼睛休息，他想休息很久，很久，究竟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想休息，很放松地休息，很自在地休息，最好能睡著。可是他睡不著，他閉上眼睛，努力地想睡著，能夠有一瞬間的夢境那是最好不過了。可是過了很久，他依然沒有睡著。他也不企盼什么呢，只能閉目養神，他知道自己睡不著！
醫生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走到李慕子的床邊，直道李慕子聽見他的聲音，才意識到醫生已經進到自己的病房了，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到自己的病房了。
“現在還有什么不舒服沒有，李慕子？”醫生問，表情平和，但是姿勢太過端正，似乎李慕子是患了癌癥，正在做化療。
“只是剛剛，就是剛剛，沒有多久，剛剛，我又幻想了，你說的，病態幻想，我看見了我離開我的女朋友，就是旁邊站著的這個，這個紅頭發的姑娘，我看見我離開她了，在一個樹林里。醫生我該怎么辦？”李慕子說，拉起醫生的手，醫生的手抖了一下，他不愿意接受，但是并沒有明顯拒絕，或許醫生擔心李慕子又病態幻想了，把醫生當成他的女朋友了。李慕子的手沒什么力氣，但是死死地攥緊醫生的手，又說：“我該怎么辦，醫生！”
“錯位幻想！”醫生冷冷地說，似乎已經解答了所有的疑問，可是李慕子根本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醫生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好休息，小伙子，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要擔心太多，現在你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雖然你只是感冒了，而且有點發燒，但是給你檢測過了，你的大腦結構特殊，你的大腦負責想象力的那部分很發達，但是你控制想象力的那部分卻幾乎沒有，檢測結果幾乎是處于兩個月的胚胎狀態。所以你就安安靜靜地休息，不要想太多，何況你現在感冒了。好好休息！”
醫生說完就走出了李慕子的病房。
醫生從始至終沒有跟木木美說一句話，李慕子很奇怪這個。
“醫生的話是什么意思啊，小美？”李慕子說，舉起手，想拉木木美的手，可是太遠了，他的手只能無力地垂下來，軟癱在白色的床上。木木美趕緊走上兩步，走在了李慕子的病床邊，把自己的手放在李慕子的手心里。李慕子的手冰涼。
“你不是不愿意叫我小美嗎，你不是覺得以前，水淼也是這樣叫的，所以你不這樣叫，你要和他不一樣，你給我不一樣的但也是真正的幸福，所以你不愿意這么叫，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現在突然要這么叫了呢，我搞不懂你。你怎么了，李慕子！”木木美說著，用雙手搓著李慕子的手，希望能溫暖他的手掌，六月的天氣，李慕子的手卻像冬天沒有戴手套一樣。可是搓了很久，李慕子的手依然冰涼。仿佛他的體溫和生命正在消失，正在以看得見的速度消失。
“我怕失去了，我怕失去了你啊，木木美！”李慕子說，忽然感覺呼吸不順暢，發聲都吃力了，可是依然捏著另一只手的拳頭，說：“我怕失去你，水淼畢竟擁有過你，你們曾經有過一段，那姑且稱之為愛情吧！但是實際上那不是愛情，不要說愛，連情都沒有，他只是像養一只貓一樣地對待你。我也知道你受夠了！但是我怕啊，木木美，我怕，我才和你交往多少天啊，一個星期都沒有啊，我只拉過你的手，親過你的額頭，可是其他的呢，當然我并沒有意思耍流氓，我只是想更多的得到你，我只是想和你走得更近，我想進入你內心最深處，我甚至巴不得你我是一對聯體嬰兒。可是我越是這樣想，就越是害怕，就越是擔心。我擔心有朝一日會失去你，當握注意去感覺那種害怕時，我甚至覺得它即將來臨，我甚至覺得它馬上就會發生，或許就在明天，或許就在下一個小時。但是我又沒有任何辦法，沒有任何辦法排解這種害怕，只能讓它在心里扎根發芽瘋長，希望它會自然而然地枯萎。可是我只會偶爾的感覺平靜，它并沒有枯萎，它是葉爛根枯心不死。痛苦啊！痛苦！！”李慕子說，對著天花板大叫。天花板上的草坪，似乎被強風吹動了一下，所有的草都搖晃了一下，風似乎正是來自于李慕子的口，草都偏了偏頭，轉瞬又恢復寧靜了。然后草一直不動，標本似的。
“我不會的，我不會的，我不會的，李慕子！李慕子，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又在幻想了，你趕緊休息休息啊，趕緊下休息，你的大腦需要放松，你不能受刺激啊，你深呼吸，然后放松全身，盡量不要想什么，好不好，李慕子！”木木美說，緊緊抓著李慕子的手。李慕子似乎會出什么意外。可是李慕子已經躺在床上了，還能出什么意外？！
“哦，錯位幻想，錯位幻想！我算是明白了，我算是明白什么是錯位幻想了！”李慕子說，看著天花板，希望有風再次吹動，可是死一般的安靜，沒有風，只有死一般的安靜。
“什么是錯位幻想？”木木美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要幻想了。
“多么現實的幻想，多么現實的幻想，它應該是一種預測吧，一種對現實世界的未來的預測，一種會應驗的巫術吧！”李慕子說，感覺有點牛頭不對馬嘴，但是他意識清醒，說話雖然沒有什么力氣，但是吐字清晰。
“到底什么是錯位幻想啊，李慕子！”
“錯位幻想有點類似于夢，不是說，夢和現實是反的嗎！同樣的，錯位幻想也和現實是反的，夢的反面是不會實現的，但是錯位幻想卻是可以實現的，是另一種實現。剛剛醫生的意思就是，不是我離開你，而是你離開我，你離開我，你離開我！哈哈！”李慕子說，艱難地扭動著身體，似乎全身都不舒服，可是他說不出來哪里不舒服。
“不會的，不會的！李慕子，你怎么會這么想呢，你怎么會這么想呢！我都跟水淼分了，我和他現在是路人了，我們跟沒有認識差不多的。我們碰面連個點頭都不會。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我也不是個水性楊花的人，我認識的朋友都是女生，我沒有男性朋友的，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我是一個赤裸裸的人在你面前的，我對你是百分之百忠心的，我對你的愛絕對不會改變的，我會一直愛你，一直愛你，知道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爛，直到月亮消失，直到太陽不再上升。我對你的愛是永恒的，李慕子！”木木美說，溫柔地拉起李慕子的手，說：“就像現在這樣，李慕子，就像現在這樣！我和你會一直幸福下去的，從我們認識，到現在，直到你我都老了。我們會一直快樂下去，從你第一次看我的眼，到你第一次吻我的額頭，直到我們都要靠拐杖的時候。我們會一直滿足下去，從你和我一起欣賞紫香水陽，到西餐廳談話，直到我們都沒有牙齒了，咬肉都咬不動，但是你我心中依然有幸福快樂滿足。不是嗎？”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李慕子忽然大吼，不是沖著木木美，是沖著對面的墻。
“怎么了，怎么了！”木木美往墻那邊看去卻什么也沒有看見，李慕子一臉的驚恐，似乎被嚇住了，嘴唇哆嗦，臉上的肌肉在抽搐，眼睛睜大，眼球突出，額頭的皺紋卻深深的。木木美說：“你到底看見什么了啊！！你到底看見什么了啊！！！”
“我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只有一張白色的床，周圍是處在草原，天藍藍，綠波蕩漾，風吹啊，遠處是成群的羊。你在我身邊！忽然我的床慢慢升起，脫離了大地，我想逃出床去，我想從床上跳下去，可是我根本起不來，沒有繩索捆綁我，可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我只能動動眼珠子，其他的身體部分似乎都被廢了。床越飛越高，越飛越高，而你站在草原上，一直看著我，一直望著我，一直凝視著我，你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你也沒有任何動作，你沒有揮手，你沒有跺腳，你連聲嘆氣都沒有。然后我越飛越高越飛越高，我看不見你了，草原比想象的寬廣多了，直到我飛得太高了，草原成了一張綠色的紙，我的周圍是白云，是飛鳥，是強風。我卻聽見了哭泣。是誰在哭泣！恍然才發現，是自己在哭泣，是我自己在哭泣啊！”李慕子說，眼神放光，他已經身臨其境了，但是表情的痛苦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明顯了。他然后說，發音有些不清楚了，“錯位幻想啊！錯位幻想！！”
“不會的，不會的！”木木美急得連連擺手，淚水都快出來了。
“啊，我又看見了，我又看見了！”李慕子張大嘴巴，似乎要對著天空喊話。
“你又怎么啦！李慕子，你醒醒啊，醒醒啊！”木木美使勁捏李慕子的手，可是李慕子的手沒有任何反應，神經系統出問題一樣。臉上的表情還是那樣，只是更痛苦了。
“我看見了！一條藍色的河流在流淌，藍色的河流，在流淌。沒有什么波浪，水面平得像鏡子，可是水快速地流著。河岸飛快地往后倒退，樹和一些石頭都飛快地倒退，沒有一會兒，只剩一片藍色的水洋了。我和你坐在一艘木制的小船，慶幸，慶幸，這么無邊的藍色水洋，你我還在一條船上。可是天空一道霹靂劈下來，船瞬間成為兩半，可是船沒有沉下去，我在船尾，你在船頭。水流迅速把你我分開了，我立刻去拉你的手，可是已不能了。當我想再看看你時，你的船小得跟一片樹葉似的。沒多久，就看不見你了，只剩藍色的水洋。我聽見了哭泣聲，似乎來自天空，仔細分辨，原來是來自于我自己的聲帶。”李慕子不斷敘述，但是平靜了很多，只是淚水悄悄流出來了，然后他說：“錯位幻想啊！錯位幻想！！”
“求求你，求求你，別想啦，別想啦！李慕子，我該怎么辦，我能夠為你做什么，我能干什么啊！我該怎么辦啊！”木木美趴在李慕子的床上，因為沒有辦法而大哭。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李慕子又吼道。“李慕子，李慕子！老天爺，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木木美用力搖李慕子的身體，可是除了他的眼睛放光，其他部位似乎死了。
“在一片寬廣的草原上，我的身體被埋入泥土之中，只有頭顱露出地面。我的頭顱可以自由轉動，但是我看不見我的身體，我看不見我的手，我也看不見我的腳，我更看不見我的軀體。在我旁邊，就是你，你也和我一樣，只有頭顱露出地面。青青的草環繞在你我周圍，不考慮你我的處境，多像是在郊游，可是聯想到自己，你我是不是已經接近死亡了。晴朗的天空忽地劈下一道閃電，一個聲音喊話：你們之中，今天必須有一個人死，一個人去陰曹地府，另外一個人留在人間，你們必須被分開，你們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哪怕你們投胎做豬狗牛馬，哪怕你們投胎成了石頭樹木雨水或者霧靄，你們也不能在一起，你們也不能走在一起。今生你們偶然相遇，是命運之神打了瞌睡的緣故，現在時辰到了，你們必須有一個人選擇離開，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對方。你來決定吧，李慕子，誰去死，誰留在人間！然后我向天空大喊：你去死吧，該死的上蒼！然后我看見一團火從天空降下來，我的頭發在燃燒，我的骨頭在燃燒，我的肌肉在燃燒，我的血液在燃燒，最后我的眼睛在燃燒，然后全世界一片黑暗了。”李慕子說，神志好像清醒了點，說：“我知道你仍然會留在人間，會享受人間的快樂幸福滿足，而我必將去地獄了，去會會閻王和小鬼，刀山火海也沒有什么了，只要你在人間，木木美，只要你在人間！”李慕子閉上眼睛，然后又睜開說：“怎么這個幻境沒有錯位幻想的感覺？”
“你終于回來了，李慕子，人間還是很好的吧，你覺得呢？”木木美拉起李慕子的手，淚如泉涌，忍不住啜泣。可是她說的話似乎和她的高興和傷心沒有絲毫關系，她更關心李慕子的內心的情緒。
“人間……地獄……或許沒有天堂！我還是終于回來了，木木美，我還是終于回來了！去旅游了一遭，呵呵，旅游了一遭，你還好吧，這么久沒有見到你了，好久了，你還好吧！”李慕子說，看著木木美，心疼，但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擔心你的病……你的感冒，李慕子！”
“我覺得我還是叫你木木美吧！畢竟小美是以前水淼的稱呼，該換則換了，我不想你想起他，我也不愿意你我之間提到他，希望這次是你我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以后就不要提他了吧，行不？”李慕子說，撫摸著木木美的頭發，他的手都在抖，因為大風大浪后的平靜。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李慕子，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知道你沒有看山去那么強壯，其實你內心有時候會很脆弱。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就算你有天變落魄，我也會一直守著你，我會一直守著你的，李慕子！李慕子——！”木木美說，笑著流眼淚。
“好啊——！”李慕子長舒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