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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不適合唱給你的情歌(7)得了一種怪病,有了一種順理成章的心情
感動中,由死而生
李慕子一晚上都不得安寧,差不多到了凌晨三四點鐘才昏昏入睡了。
不知不覺,他做了一個夢。他的手指在抖,他甚至看見了自己的手指在抖,然后指肌強烈抽搐,血液從血管流出來,整個手指都是紅色的。肉腐爛了,他看見自己的肉在腐爛,皮膚如冰一樣熔化了,可以看見紅色的肌肉的條理,然后肌肉一絲一絲裂開,血管爆裂了。所有的血和肉都化為一灘水,染色了白色的玉石涼席。李慕子的手指骨露出來了,他可以清楚看見每個關節,而且指骨依然在活動。但是李慕子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忽地一下子,指骨脫離里手掌,跳到半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聲音,然后只見地上一灘白色的粉末。
“蠢貨,快醒醒啊!”
李慕子是被這聲音給叫醒的,他睜開眼睛,努力地睜開眼睛,可是眼皮依然抬不起來,做了手術后被化學線給縫合了一樣。
木木美的臉就在他眼前,木木美的嘴唇很鮮艷,就像熟透了的櫻桃,唇形也很美,中間突出,嘴角微微勾起。但是她不是在笑!木木美的眼睛睜得老大,瞳仁像是夜空,專注的眼神讓李慕子感覺到了她沉沉的愛意。若不是眼神里的那種慌亂,李慕子是會沉醉在那種幸福之中的。李慕子還注意到,木木美畫了眼影,睫毛也刷出來了,眉毛也是整理過的。臉蛋上有淡淡的腮紅。李慕子突然意識到:木木美化了妝!
“怎么了??”李慕子說,聲音都發不出來,感覺是在用肺說話,而不是在用嗓子說話。空氣沖過氣管,然后到口腔一下子就散開了,他從未說話有氣無力過,但是現在就是這樣了。
“我來了!”木木美說,俯下身子在他旁邊,頭上的紅發垂下來了,她就把頭發甩到背后,可是沒一會兒又垂下來了,她又把它甩到背后,如此反復幾次了。
“怎么了?!”李慕子看看四周,明確自己是在自己的家里,海風海鳥海浪。可是為什么木木美會在自己家里,他有過叫木木美到自己家里來嗎?有過嗎?!
“你生病了,傻瓜!”木木美說,用手撫摸他的額頭,就像幾天前李慕子對她那樣。
“我生病了嗎?”
“是啊!”
“奇怪,我怎么沒有感覺啊,只是剛剛,只是剛剛做了一個夢,一個很怪異的夢,一個恨不尋常的夢,一個有點像愛倫坡的小說的夢。那個夢很恐怖,卻發生在我身上,我不是旁觀者,我是經歷者。我看見了那個夢,我實實在在感覺到了那個夢,那個夢可真恐怖,我從未做過這么恐怖的夢,真是恐怖得異乎尋常,我到現在都覺得后怕,只是我的手指并不抖而已了。”李慕子說,木木美的眼里有不安,可是和恐怖無關,她似乎對自己剛剛講的那個夢并不感興趣,她在乎的是別的,可是她在乎的又是什么呢!
“好了,不說你的夢了,你如果想說,以后有的是機會說。”木木美說,專注地看著他,李慕子甚至看出了憐憫之意,李慕子覺得自己沒有像一只蟲子一樣軟吧,也沒有像一只飛蛾一樣無力吧,那木木美憐憫他什么!雖然那眼神很平靜,不注意看還看不出來,但是李慕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木木美接著說:“你病了,李慕子,你確實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必須馬上去醫院,馬上!你試試看,你能不能起來,你這么大個人,我可是背不動你的。”
李慕子試了一下,只是把頭抬起來了,背微微往上彎了一下,可是再也沒有力氣了,只能重重地再躺下去。
“我真該死!”李慕子臭罵,其實他是想說:我真該被憐憫!
“那可不行,你今天只有自己起來,一路上大不了我攙扶你,李慕子,但是我確實是背不動你的,如果你起不來,我只有打120叫救護車來抬了。你再試試,李慕子,你再試試,看能不能起來!”
“我能——起來!”李慕子試了一次,肩膀抬起來了,可是依然無法起床,身體似乎被502膠水給粘住了。
“不可能!”李慕子大吼,感覺肺里的空氣都出來了,然后抽搐般用力,才從床上起來了。木木美扶著他,穿好鞋子衣服,兩人一路搖搖晃晃地往醫院趕。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道的士到了醫院,也沒有說一句話。李慕子想說,可是除了走路和呼吸的那點力氣,什么也做不了了。而木木美也沒有說話,這樣對李木子的身體有好處。
到了醫院,躺在病床上,醫生給李慕子做了檢查。
“醫生說你沒事,李慕子,只是你感冒了,然后因為感冒發燒了,然后發燒燒得糊涂,因為糊涂你的腦子里有了病態的幻想,醫生說你的腦子很容易有病態幻想,又因為你在病態幻想中太過投入了,以至于起了身理反應。而身理反應又加重了你的感冒了。”木木美在李慕子耳邊告訴他,聲音小,但力求吐字清晰,她不想李慕子費腦子,哪怕費腦子聽清楚別人說話。
李慕子有很多話想說,但是身體已經不允許了,斜靠著病床頭,揮了揮手說:“水!水……”
“好,好,馬上!”木木美立馬就跑出去了。
這個病房里只有李慕子一個人,他又累又疲軟,但是無法睡著,于是就看看四周。這個病房還真的有點怪異,但不是他那個夢,這里的怪異是可以看得見的,是可以清晰描述的。地板是天藍色的,一丁點灰塵都沒有,干凈得像新裝修的房子。可是自李慕子在他的小區住下,他就知道這附近有這么一家醫院。地板的天藍色似乎在流動,似乎這是一條藍色的河流,正緩緩地慢慢地流動,但是流向哪里卻一點也看不出來。這應該是一條很大的河流,河的寬度恐怕有珠穆朗瑪峰那樣寬。這里的地板只是其中的一小片而已。藍色的河流越流越快了,越流越快。李慕子甚至感覺病床都在移動,似乎要被河流沖走了。
忽然他意識到,這是不是自己的病態幻想啊,剛剛醫生給木木美說的,而木木美給他說的,他的腦子很容易病態幻想。可是他自己沒有辦法分得清,于是微微抬起眼來看著天花板。
天花板是草綠色的,甚至連草的陰影都投出來了,分明有根根嫩草在天花板上。整個頭頂的天花板都是這樣的,似乎看不見草的邊際,似乎真的處于一個寬廣的大草原一樣。只是沒有風吹了!
“這里怎么是這樣?”李慕子自言自語說:“這里怎么是這樣,這里的世界居然是顛倒的,天是地,地是天!這樣裝修有什么用意嗎?!這里是醫院啊,這里是什么醫院啊!”
“水來了,水來了,李慕子!”木木美出現李慕子的視野中,手里端著一杯水,走到李慕子近前說:“水是好找的,我一眼就看見樓道盡頭的轉角處有個飲水機,冷水熱水都是有的。我一眼就看見了。”木木美邊走邊說:“可是沒有杯子唉,沒有杯子,飲水機下面的柜子里沒有,其他地方也沒有,到處找,都沒有。最后,還好,在醫生辦公室找到了一個一次性紙杯。這不,給你端過來了。”
“看來……”李慕子剛要說話,就被木木美打斷了,她說:“來,先喝點水吧,累了就不要說話了,先喝點水!”木木美畢恭畢敬地把水杯遞到李慕子唇邊,李慕子微微張開嘴,她才小心地往里喂水。一杯水,李慕子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兩分鐘。
“你真好,你真好,你真……”李慕子說,木木美把紙杯放在床頭柜上,摸著他的臉說:“累了就不要說話,累了,不想說,就不說了,該休息就休息吧,休息,休息,聽話!”
“你真好!!”說完李慕子才閉上了嘴巴。
李慕子左看看右看看,他內心感到很糾結,他只是感到很糾結,但是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而糾結。他只覺得內心有什么事情沒有放下,可是他的生活一向安寧,至少在碰見木木美一樣,平靜得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可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沒有放下什么,可是他努力思索,依然不明白自己沒有放下什么,直到累了,直到不想再動腦子了,他才平靜了點。
醫生給李慕子打了一針,還喂了些藥片。
然后李慕子閉上眼睛,休息了很久,但是一直沒有睡著。而木木美一直陪在身邊,雖然兩人沒有交流,語言的或者眼神。
李慕子的眼睛忽然睜開,瞳孔很大,他說,聲音大了,不用力就能聽清楚了,他說:“我怕……木木美,我怕!!”
“不怕,不怕!我在你旁邊呢,我在你旁邊呢,我一直都在,不怕,不怕!”木木美說,彎下身子,親了親李慕子的額頭。其實木木美一點也不愿意親李慕子的額頭,她親他額頭,是因為他也親她額頭。她更喜歡更愿意親他的嘴唇,或者臉蛋。只是現在兩人只是到了親額頭的關系而已。
“我怕啊,我怕——!”李慕子張大嘴巴,表情痛苦,似乎在大喊,可是聲音傳不出病房。
“有我呢,有我呢,不怕,不怕啊!”木木美摸摸他的臉蛋,只能摸摸他的臉蛋。
“我怕——!我怕——!”李慕子說話,一個字一口呼吸。
木木美坐在了李慕子床邊,看著李慕子,說:“你怕什么啊,說說看,或許說出來了,或許說出來了,就沒事了。或許我也可以幫你化解,化解心中的糾結。”
“不可能的,不可能!”李慕子揮揮手,再見似的,可是兩人一直凝視著對方。
“什么啊,你倒是說啊!”木木美急了,搖晃著李慕子的手。
“我怕,我怕我會離開你,我怕我會離開你,木木美!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得了什么新的病,我這里怎么了!我老是覺得我會離開你,我剛剛閉上眼睛,看見了我離開你的場景,秋風落葉,山道小徑,蛐蛐鳴,飛鳥叫,天空看不見,云朵瞅不著,我和你在一棵樹旁邊,我靠著樹,無精打采,而你站著,眼神厲害,我們一直在交談著什么,一直在交談,似乎話很長,但是我聽不清說的什么。忽然我就轉身離開了,用我的背影面對你,留你一個人在那里,秋風落葉,山道小徑,蛐蛐鳴,飛鳥叫,天空看不見,云朵瞅不著。你說,你說,我會不會,會不會離開你啊!”李慕子說,說話說得臉都紅了,呼吸不上,感覺是憋紅了一樣。
“不會的,不會的,李慕子你怎么會離開我呢!我是了解你的,你我認識都這么多天了,彼此都了解彼此的,彼此都心心相印的。你不會離開我的,我是你的,李慕子,我是你,你永遠也不會離開我。”木木美輕輕摸著他的臉蛋,說:“你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你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你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我偶爾,有個兩三次了,覺得,甚至覺得你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當然了,這也要看以后我們會怎么樣了!不是所有完美的愛情都會結果的,開花是必然的,但不一定會結果的。但是你我之間已經足夠了解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你的性格我清楚,你的為人我了解,你的處世態度我也知道,你的修為涵養我也是明白。”停了一下,木木美繼續說:“雖然你長得不怎么英俊,而且也不是和水淼一樣,已經是個總裁了。但是,我相信,我始終相信,我一直都相信,李慕子,你絕對不可能離開我的。”木木美說完,對著李慕子笑笑,這笑容足以治愈李慕子因為感冒帶來的身體不適和無力感。
“我也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不會的,那不過是我病態的幻想而已,是個幻想而已。”李慕子說,自己端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他感覺一切都輕松了。幻覺畢竟只是幻覺而已。
“我們以后的路還長著呢,李慕子,還長著呢!人生總會有很多磨難和陷阱,許多痛苦和苦惱,太多的麻煩和災禍,但是即便這樣,那又怎么樣呢,我想,我會,快樂地陪你去坎坷。”木木美說,眼神堅定而深沉,無法移動的石頭一樣。
“是啊,快樂地陪你去坎坷。我也會這樣的。今天,你在我身邊,以后,我都會在你身邊,一直,一直,一直,直到你我老了,直到你我頭發花白牙齒掉光,直到你我都走不動了,直到生命將要到達盡頭,我也會陪在你身邊。快樂地陪你去坎坷。”李慕子用正常的語速說,只是呼吸很快。
木木美揚起笑臉,似乎不是在醫院,而是在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