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南墻有的人迷途知返,有的人卻固步自封不知悔改,不是所有人都有義務施舍給你同情,該自己走的路還是得自己走。解鈴還須系鈴人,醒酒還得酒醒時。
周是我的師傅,是我離開海南的前一天認識的,23歲,只不過比我早出生兩年而已。他來自黑龍江齊齊哈爾——一座冰與雪的城市。他說他習慣了在大冬天裹得像個人肉粽子,習慣了把不快藏在厚實的軍大衣里,與生俱來的東北漢子氣,可是卻沒有健碩的肌肉塊頭大個。
出于好奇問:“為什么跑這么遠來打工?”,他說:“一瓶冰鎮的哈爾濱啤酒穿腸過,腦子一熱,心一狠就跟她到南方來了。只因為跟她同窗三年,不想就這么算了。”
愣了愣,頓時不知說什么,一股罪惡感襲上心頭。因為直覺告訴我這背后又是一個狗血的愛情故事,尷尬地把目光挪向了遠處的大海,只看見一艘漁船從岸邊的燈塔旁緩緩駛出,海水很平靜,太陽在天際掛著,余暉撒向廣袤的海面上,泛著陣陣波光,看著看著眼睛就花了……
“知道哈啤為什么冰凍才好喝嗎?”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帶著從塵封在心的嘆息。
我回過頭來,看見他倒在了床上,攤開雙臂凝視著石膏雕琢成的白色吊頂。我沒有說話,并不在乎他的問題。
“因為只有冰凍的才沒有結冰,哈哈,知道嗎?哈爾濱現在常溫零下40攝氏度,”我怔怔地望著他,他好不容易憋出兩聲哈哈后就取下眼鏡用手揉了揉雙眼。
我知道有的事是不能觸及的,一旦海浪一來所有沙堤都會崩塌。
這是個笑話嗎?誰知道呢?我們不是故交,認識不足一天,況且明天我就走了,干嘛給我講這些。
“那時我們在一個班,一起奮斗了三年,為了高考,我們約定考同一所大學,那時我們熱血澎湃,相信只要努力,什么都可能實現。”
“So……”我實在不想再聽下去了,他X的誰的高中不是如此,誰說不是呢?
有的事是不能提及的,我不知道到底該怎樣打斷他的回憶,作為過客觀眾,沒有義務去聽他的過往,但作為徒弟,不得不聽,只愿他能盡快把它結束。
“高考結束了,我們一起去了陽朔,一個山好水好的地方。她被這里的寧靜和愜意深深吸引,而我卻被她一身長長的白衣所吸引。晚上,漓江之上,我們乘坐在竹筏上,一輪上弦月點綴在天空,和著江邊的篝火照亮了她的臉龐。一切都順理成章,我向她表白了”他說的時候微笑著,帶著說不盡的甜蜜。
而我卻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不得不說心卻在逐漸升溫,窗外突然吹進一股海風,把落地窗簾吹動,如少女的裙擺般輕輕搖曳著。
我走上前去打算把窗子關上,以為他能終止了,可是他卻自顧自地望著天花板繼續講著:“半個月后,我們一起回到了齊齊哈爾,第二天高考成績出來了,她比我高幾分,差別不大,雖然只能讀個專科……”說到這兒,他的聲音突然黯淡下去。
“我去,這不正好嗎?比翼雙飛,遠走他鄉啊!”我差點就真的罵出來了,不過忍了忍,師傅跟我沒仇沒理由調侃他。
“專科學費很貴,父母反對讓我繼續讀下去,還不如早點出來工作掙錢,我沒有和他們大吵大鬧,只是默默的認可了他們為我做的決定,我無力反駁。”
“所以你到三亞來工作了?”我冒昧地推斷了一番。
“沒有,我留在了齊齊哈爾,父親托關系幫我找了個不錯的工作,而她卻去了桂林讀書,桂林旅游學院,我沒理由阻止她,正如她無法說服我一樣,愛,雖偉大,但并不能限制彼此自由”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漸漸閉上了雙眼。
這出乎我的預料了,然而卻又在情理之中,我知道故事還沒有結束,因為他現在是在海南,而非齊齊哈爾。外面是椰樹沙灘,而非冰雕玉砌。
“我們堅信真正的愛情是不受距離限制的,異地戀也是可以長久的。”
怒火中燒般想要大罵,都什么年代了,還相信這些,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但是他卻信了,年輕人啊,你是不是太年輕了呢?
“一開始天天聊天視頻,誰都離不開誰,她給我講述她身邊的點點滴滴。后來,一周一次,再后來一個月一次,到最后想起來了才發個消息。如同普通朋友一般象征意義的問候幾句‘最近如何?’,寥寥寒暄客氣得有些過分。”
原來從無話不說,到無話可說,真的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我問她是不是一切都變了,她說沒有,只是太忙了。”
“也許真的很忙……”
“嗯嗯,也許吧”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世界,既然別人有權讓你進,也自可以讓你出。倘若有一天你進不去了,說明她的門已為你上了一把鎖。
執著的的人總是不到南墻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講了無數大道理都聽不進去,是傻呢?傻呢?還是傻呢?
“我確實有點傻,畢業了,她到了這家酒店實習,心想我們都成年了,法律賦予我們自主選擇的權利,原以為終于熬到盡頭。誰知她已不再是原來那個她,我也已不是原來不是原來那個我,時光消磨掉了那一點僅存的維系”
有時我真的很疑惑,怎么時隔一段時間,曾經的親密無間竟會消失得如此之快,到底是什么在逼迫著你我改變?
“性格不合,不能容忍,原來的小問題總能演變為如今的大吵大鬧,原來不是問題的問題竟然也成了問題。誰都不愿意折中認輸,因為我們都認為自己沒錯,都在按照自己的邏輯在評價他人的行為,到最后最好的解決方法只能是說分手,沒錯,是我提出的”
“她怎么說?”
“她說:‘好’”
我還能說什么好了,放下手上的吸塵器,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長嘆一口氣,多希望自己能像窗外的海鳥一樣自由飛翔在浩瀚的天空上,哪用去思考這么多解不出答案的問題。
“我干完個月就不干了,下個月就回哈爾濱,這里的哈啤冰箱都冷凍不了,放在外面跟煮過似的,還是北方好啊!”
“那她……”正準備問出口,卻頓時想給自己個耳巴子。
“她說她實習完會回桂林,找個客棧,給別人打工,有錢了自己再開一家,還叫我將來有空去光顧,你說她真的行嗎?”
她行不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是不會去光顧的。他跟我一樣都是海島的過客,不是生于此,終究是要離開的。
當我一個人默默把工具收拾到工具車上時,他已獨自打開落地推拉窗伏在陽臺欄桿上,望著遠方的大海。他吩咐我把東西收拾完就可以走了,而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我不愿再過多停留,離開時,看見天邊的太陽在一步步沉入海里,整個海面都被染成橘紅色,陣陣濤聲一遍遍地從海上傳來。
當你把你所做的點點滴滴拼湊成一個個感人故事,以為整個世界都要被你感動,可惜你感動了自己,卻感動不了她。不是別人太冷酷無情,只是你不懂她的世界。還是那句話,知己難覓,善留,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