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洗熱水澡,溫熱的灑水籠罩全身,膚肌熱弛,有種身心的放松。特別是今天的烏云覆頂大雨沖刷,不巧的逆雨而騎,意料的濕透全身,感覺微涼的時候。其實不管冬夏,如果沒有急趕的事情,總會想沖個熱水澡。不是怕冷,而是喜歡洗后浴室的水霧蒙蒙,站在浴室里,拿吹風機一層層吹淡鏡子上附著的水霧,看自己的鏡像,從模糊愈是清晰,讓人誤以新生。
多數人都喜歡重獲新生,預示著成長和突破??墒?,現在,對于新一天、新一月、新一年偶爾會有淡淡的畏懼縈繞。有好幾個年頭,不愿看自己的明天和未來。也不曾預想二十五歲要怎樣,二十八歲要怎樣。有這樣的感覺,根源并不是對以后沒有期待沒有追求,選擇渾噩度日。只是害怕沙漏止不住的流,在我希望它快的時候它一如往日慢,在我希望它快的時候它一如往日快。
每一個孩子都是向往長大的?。s在不經意間,走過了想要滯留的風景,走進了彷徨。彷徨的原因,總是因為夢想和現實的差距;總是因為背負的擔子重于自己的預設;總是因為想得到的超于已得到的。如果堅守本心,撥開云霧,走出彷徨,也許得到的就是浴后重生??墒亲钆戮褪浅跞牖脑幕炭蛛y耐。也許走過之后,會是笑談,但此時這種心情,卻是真實存在的。
白巖松在耶魯大學演講時,談到五個年份,他出生那年,他10歲那年,他20歲那年,他30歲那年,他40歲那年,因為他還沒有50歲。我看過他在《白說》里收錄了這篇演講稿,我也聽過他在耶魯大學演講的現場錄音。錄音里的掌聲轟烈,分兩種,一種是他中文講后大陸留學生給的,一種是翻譯員翻譯后外國友人給的。他的銳利視角,他的獨到講演,他的睿智風趣,每一次停頓都值得掌聲助威。文里文外,難見他的彷徨,只見他的超脫。只是猜測,他會不會有同樣的彷徨?
前天夜里,我想到自己的幾個年歲。9歲,19歲,還有將到的29歲。我喜歡數字9,它是單數字里排在最靠末的一個,一如有時我的拘謹和畏縮,總在避無可避才出場。
9歲,剛從農村去往城市,看那時候的照片,恍如聞到土的芬芳,而這種芳香是融到骨子里的厚實。那時候,我應該是懷念鄉下的,綠油油的麥田、野魚豐滿的水渠、掏了不怕判刑的鳥雀。而城里,只有學不會的普通話、買不起的玩具車、走不到的同學家,而學習好像成了唯一該做的事。我猜,父親應該也是懷念鄉下的,要不怎么會在小區邊上開墾一片荒地,種上些菜果。而我只能在菜果被偷后,勸父親寬慰些,或是避之不談。
19歲,我承受著無言的苛責。小時候犯了錯,總是一頓打罵,之后就可以拋棄耳后。而時處第一次高考失利,只有父母的言語寬慰,只有父母的言語翼翼,只怕聽見父母屋里傳出的嘆息。那一年,選擇去到鄰市縣城復讀,說是被迫可能更合適。那里有起灰塵的煤渣跑道,有一瓶水半瓶垢的茶水,有男女混住的宿舍樓,還有總也不會停電的晚自習。我記得清楚,相伴的只有一個藍魔MP3,得到的只是一本寫滿現代詩的日記本,卻也在不停搬家中不知去向。明顯,會唱的情歌都是那時候學的;也許,意識流的寫法也是那時候練成的。
29歲,還在幾年后。也許,我已經找到了相持一生的另一半,還有一個可愛健康的小寶貝。雖然現在還不敢想,但畢竟29歲已是“而立之年”的最后一步路。哪怕“而立之年”的立并不是“成家立業”的立。也許,我還會在性格里殘留著一些沖動和倔性,一樣吃過些苦頭才不得已走上回頭路。社會的一些門壘,并不是凡身肉體可以撞開的。也許,我會懷想現在計劃走過的一些城市,期待嘗試的一些風情?;蛘撸媱澲碌某鲂小R苍S,走到29,我就不會再憂慮39、49的到來。
29歲的時候,我想,不會再有按了下行的電梯,然后從樓梯狂奔而下的興致。就算有,也不再會有看到電梯還沒到一層時的惡趣味了。只是也許,還會做著一些夢,在睡不著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