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孫一成推門而入,自順風城一別,直到今日才見。
孫一成忙不迭向東平王與楚圖南行了禮,才道,“王爺,我已將東西送到賴將軍處。他十分感激,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東平王點了點頭,“圖南,你這個部下辦事頗為得力。不知肯否割愛,將他留在我府上?”
楚圖南心下實不舍,但東平王開口,怎能拒絕,只得勉強道,“一切憑王爺意思!”
東平王哈哈大笑,“君子不奪人所愛!你是我的股肱,我干什么要搶你的人!一成,圖南已經回來,你還跟著他吧!”
楚圖南松了口氣。自己下獄后,損失最大的便是身邊襄助之人凋零殆盡。不用說駱寒山這樣的肝膽兄弟,就連如孫一成的部下也少見。現在想來,若能將祖天壽、蔡明照這些人都攬歸麾下,才勉強算有點模樣。
東平王又想了想,“離八月十五皇上萬壽和大皇子選妃還有幾天,你先在府上住著吧,閑了在京中走走。等到正日子,還有要事。”
他停了一下,“上次你來,替我檢驗了那遁甲之陣。這些日子,我又請人改進一下,你若不累,隨我去看看?”
楚圖南心道,“東平王談話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均有深意。他如此重視這陣,必有大用。”他忙起身道,“我本也無事,正想再請教。”
東平王一笑,吩咐魏有福去準備了。幾個人緊跟著向那充作演武場的院落走去。
孫一成悄悄道,“我方才去給賴將軍送東西,他還提起楚將軍了。”
楚圖南疑道,“哪個賴將軍?”
孫一成道,“就是我們在廊鎮遇到的那個賴百川啊!”
楚圖南道,“就是那個送女進京選妃的賴百川?他女兒不知怎么樣了?”
孫一成道,“他女兒也真掙臉,已過了幾關,就等中秋那日最后一試了。”
楚圖南喃喃道,“那個叫賴盼兒的丫頭?”
孫一成點頭道,“是,賴,盼兒,”
楚圖南聽他語意遲疑,問道,“怎么?”
孫一成臉一紅,“沒什么。王爺知道賴百川在京城待得時日久,又要上下打點。他有銜無職,生活必困窘,讓我送些銀子與生活之物去。”
楚圖南心下又是一動。東平王真是滴水不漏,在朝局之爭中不放棄任何一顆棋子,連賴百川這個革職之將也著意拉攏。不管賴盼兒能否選上,這顆人心必是能買下了。
他邊想邊走,已來到演武場。場中有十來個人占好方位。東平王落坐后吩咐道,“圖南,你再試試,看有無進境?”
楚圖南答應一聲,挑了柄木刀,緩步走過去。這十個人在站位上并無變化,但陣法變化,全在運轉。他上次看破此陣關鍵所在,但不愿當眾消了東平王面子,故未曾破陣。此次再試,會怎樣呢?
他刀尖一顫,在當面之人眼前一晃,已閃身進了陣。入陣才驀然發現,那遁甲之人戴著人皮面具,方才未細看,乍看之下只是神情冷漠而已。
他不及細想,刀取中宮,向那人攻去。那人手中木刀不躲不避,直迎上來。楚圖南一刀藏著驚虹九式的三個厲害變化,料他躲不過去。但出乎他意料,雙刀相交,那人不慌不忙,一擋一卸一貼,不但將他三個后招消彌于無形,更反攻過來。
楚圖南一愣,這人武功居然如此高!他刀隨人轉,在陣中游走。依他上次所觀,只要能緊跟住遁甲之人,將他拿下,便可破陣。但此番卻全然不對。那人武功固然甚高,也并不與他纏斗,陣法變化也不全由他發動。他與其余九人移形換位,任何一人都可充作遁甲陣眼。
這么一來,別說那人武功高強了,就是十個普普通通的士卒攻來,他一時也不知該向誰動手了。
院中木刀相交的撲撲聲不絕。楚圖南被緊圍在陣中,這次是真的不知如何破法了。他不但穿不出去,而且這陣旋轉流動,還夾著他一并移動。楚圖南覺得自己象陷在大漩渦中,身不由己。那九個人武功平平,但憑著陣法似憑添了數倍功力,連環進擊,令自己難以招架。
東平王在場中看著,揮一揮手,“魏有福,還有孫一成,你們再帶幾個人,一起破陣。”
魏、孫帶了幾個人加入戰團,但這十人個忽分忽合,片刻間將幾人都卷入陣中。說來也怪,方才楚圖南一個人在陣中,十個人都向他進擊,如今陣中多了這么多人,每個攻陣之人都覺得十個人輪番向自己進攻,都覺得是以一人之力在抗十人。
楚圖南心下吃驚。時間不長,東平王就督促著將這陣法改得如此完備。雖說凡陣必有缺陷,有陣必有破法,但一時三刻間難找到。
他擋開身前幾刀,高聲道,“王爺,這陣厲害,我破不了!”
東平王聞言拍一拍手,那十個人齊向后撤,轉眼間便與他們幾個離開了,站在原地,仍是完整的一個陣勢。
楚圖南抹了把汗,“王爺,你當真了得,不過短短時間,竟將這陣演化得厲害多了。”
東平王呵呵一笑,“我哪里有這樣的本事?是那位…”他說著一指陣中戴著面具的人。
楚圖南本就心中納罕,見東平王指著他,正好順勢道,“不知是府上哪位高手?”
東平王搖了搖頭,那人已走出陣來。他直到楚圖南面前,緩緩摘了面具,“楚將軍,多有得罪,別來無恙?”
楚圖南一愣,繼而一驚。這人正是那日在海上救他的裴白。他怎么會在這里?他與王府有什么干系?
裴白早就看出了他,因此毫無驚詫之色,“楚將軍,我可不叫你紀當家了吧。”
楚圖南略顯窘態,哦了一聲,“裴兄,是你!怎會在王府上?”
東平王先站起身來,“裴先生從江南來到京城,順便幫我改進此陣。你看可好?”
楚圖南疑道,“裴兄,這…”
裴白哈哈一笑,“楚將軍,去秋你我同在兩淮,卻不相見。前些時在海上相逢,今日又見,可算有緣。”
楚圖南雙眉一挑,“去秋同在兩淮,你是?”
裴白道,“只需在兄弟名后加一個變字便是了。”
裴白、變?裴百變!他是江南七大幫派千機堂主裴百變!
在北邊諸省,裴百變名頭不怎么響亮,但楚圖南去年秋天在兩淮卻沒少聽這名字。真想不到,江南七大幫派與王府還有聯系。看來,七大幫派是搭上了東平王這根線了。
江湖與廟堂之爭,越來越分不開了。朝中各股勢力,都想多延攬些江湖人才,以為己用。而江湖各門派,也都愿在朝中有個靠山,以在江湖上行事更有利。七大幫派既然派裴百變來京城,也且有其它幫派如此為之。
忽然,楚圖南想起在船上為樸東青治傷情形。裴百變盡曉得此事,他臉微微紅了,一時語塞無言。想起樸東青,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東平王看楚圖南臉色不豫,以為他破不了陣心中不高興,忙打圓場,“圖南,你一路勞頓,拉你來試陣,真是難為你。歇息一會,去兵部繳了令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