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忙碌的日子里擅長倒頭就睡,再睜眼已經天光乍亮。
? ? ? ? 不知何故的,時間被拉得很長很長,也許是人們對未來心懷盼望的時候,那些容易被忽視的分秒——比如下班不趕急的公交車與凌晨三點以后的深夜——會流逝到異世界,時鐘的滴答聲被用力的和進面里,再切成小小的劑子,錘打,拉長,成為虛空里冗長的一部分。吹冷熱情的,是從世界角落吹來的空隙風。
? ? ? ?不失眠的日子里,感覺自己錯失了無數夜晚。深夜是最迷人的孤島,一式兩份的星辰,一份掛在天上,一份映在海里,被亮晶晶的石頭包繞,想要走出去,只能上月亮的賊船。
? ? ? ?浸在夜里,閑閑無事地伏在窗臺,面著鐵路橋,看來往夜車。深夜里的車反而漸多了,大多是貨運車,黑色集裝箱組成長長蛇形,頭頂亮燈指引前路,身軀在黑暗中擺動自如。一列車里,總有一串較另一串高些,像凹凸不平、未消化完全的蛇腹。
? ? ? 也有客運的綠火車,它們當然不再是從前安著木凳慢吞吞的綠皮火車,只是被漆成深綠色。臥鋪十點準時熄燈,而硬座的車廂整夜亮著,照清楚每一張睡著的,或者,看向窗外的面龐。
? ? ? 我以為最好的談話處,莫過于夜行火車。溫暖狹小,亮著的燈從黑夜中攫取安全感,把舒適安逸的錯覺注入異鄉人的衣領里。兩人并排坐著,閑閑放著的腿偶爾碰在一起,又并不用彼此直視,說什么都是放心的。若身邊是位陌生人,就如同兩列相向列車的短暫交會,交換一些痛苦與狼狽的過往,到站就起身下車。
? ? ? ?靖節先生在《停云》里寫:“有酒有酒,閑飲東窗。安得促膝,說彼平生。” 成年人最好的交情莫過于此,但我們早已變成夜車上警惕的眼睛,不再敢與陌生人交心。
? ? ? ?我目送每一列路過的夜車,無論停靠與否,站前照例鳴笛。住的地方離鐵軌很近,窗戶關緊,趾高氣昂的車笛就委屈成朦朧轉音。客運車減速靠站,貨車不疾不徐的接續自己的旅途,無論哪一種,這個城市只是一個尋常的中途點,與其他節點無異,無人在意,也不會停留。
? ? ? ?最近循環的歌在耳邊悠悠響,
? ? ? ?“She said,where'd you wanna go?
? ? ? ? How much you wanna risk? ”
? ? ? ? 像列車上奔向遠方的人的茫茫自問。
? ? ? ? 突然明白為什么街燈都要安上暖黃色的燈泡,大部分時候,夜路還是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