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時間河流里的枝杈浮葉,盡管流淌中穿橋洞、過河灘、平緩之處打轉轉。還是不可逆的順流而下譜寫新篇。少年、成長中特殊的一段時光,沒了幼年渾噩傻玩也沒有成年的穩重老練。一切都是好奇的,精力多到任何好玩的事都想去干。無數小事中生出許多樂趣來,妝點了整個少年。。。。
一、開車
十一局的沙石廠在洛河灘扎了根,往返于沙坑和沖洗機之間的卡車一晝夜才能換個班。
工地上廝混兩年想出來試試別的工作,春節后跟著小叔來沙石廠學開車。載三十噸的東風卡車,十四歲的我坐上去方向盤中只露個腦袋。既興奮、又膽怯!
卸過沙石回河灘的途中上去試了一把,大閨女上轎――頭一回,總得有開始。車子左拐右斜一躥一躥熄了火。學車生涯就此開啟……
“車大拐彎走大圈,小了會壓著石堆”
“前輪要是進石堆里手放開,一腳剎車剎死,抓方向會把手打青”
每次上車都是小叔說我練,技術沒做對少不了挨兩句罵。
手藝活講究個熟能生巧,經過無數次的急剎車、變速箱齒輪嘎嘎響和熄火,雖說比不得老師傅的行云流水技藝嫻熟,但也算能平穩的開了。
技術有增無已,毛孩子就會毛手毛腳逞能,十四歲的我也一樣。
一日開了一夜的小叔把車交給我,“開著去加油吧!我睡會兒。”
小叔在副駕駛躺下,一夜困乏不消一會兒就夢周公去了。去加油站的路上有個陡坡,拉沙石料的重卡常年累月的碾壓,本就不太平整的土路面上更是留下一溜大大小小的坑。平時走這段路時叔看的緊都是低速,看看睡去的小叔心想今個兒我做主,看看幾檔能沖上來而又不會熄火。打定主意起步換擋一氣呵成,一直加到五檔卡車在土坡上顛來顛去,小叔在副駕駛上左搖右晃。哎呀!不好,好大一個坑擼一把方向也沒躲過。咕咚一聲前輪掉坑里然后又沖了出來,副駕駛上躺著的小叔一滾一顛可掉進前面的縫隙里。哎呦!小叔從縫隙里捂著頭翻身坐到副駕駛上,同時我趕緊靠邊停了車。
“馬勒戈壁,開飛機呢?”小叔說著照頭上就是兩指頭,我揉著頭答道“我就想試試幾檔能上來坡”。“那也不能這樣弄,到處是坑一不小心就出事”“走吧!”
路上小叔教導著“開車這事一靠眼力勁兒、二靠技術、三靠膽,路上要膽大心細”。
緩一下接著說道“一天我教你會開,一輩子也不一定學精。很多老司機就是大意出了事”。
我摸了摸剛才敲指頭的地方點頭如搗蒜“是,嗯!是,是……”
時隔多年我已三十而立,小叔也回家跑鄉里到洛陽的客車。卡車我多年未開那手藝好像還沒丟,閑暇時和小叔聚一起也常提起在沙石廠的時光。。。。。。
似水流年,惦念的是回不去的往昔!
二、看場
傍晚時分一碧如洗的天邊燒了云,像極了四月洛陽城里成片的芍藥煞是好看。當暮色四合喧鬧一天的河灘安靜下來,緊接著成了蟲蛙的狂歡。青蛙放肆的聒噪,草叢里石縫下不知名的昆蟲附和著,岸邊黝黑的楊樹林里螢火蟲一閃一閃的追逐著。蟲叫、蛙鳴、螢火蟲大群的蚊子和順河的涼風,這里是城市邊緣存留的小鄉景。
廠里決定采砂設備以后都留在河灘不再都弄回廠部,這就要找個守夜人。小叔把這活攬了,此后的N個夜晚我都與蟲蛙相伴。
方圓四五里地就我一人和一堆機械,孤單害怕時車載錄音機打開,空曠的河灘響著劉德華的專輯……
“愛你一萬年,愛你經得起考驗”“飛越了時間的局限,拉近地域的平面”
聽膩煩了,退伍回來的司機也會給我盤軍旅專輯。
“我的老班長,你現在過得怎么樣”
“我的老班長,你還會不會想起我”
“好久沒有收到你的信,我時常還會想念你”
“你說你喜歡聽我彈吉他,唱著我們軍營的歌”……
每天早上柴油泵都會抽采砂坑的積水,總有些淺水魚喜歡逆流而上進入這人工小溪。停機器之前在入河處欄個小壩,柴油泵熄了火,不消一刻干涸的小河床上留下不少的小魚蝦,大的筷子長、小的也有8~9公分,太小的就不要啦!爹來送飯讓他帶回去,晚上再來時就能吃到換了花樣做的小魚!
獨處的日子說好過也難熬,小時候練就的水性在河灘派上了用場。中午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河里的魚也鉆到水底趴在泥里。一個猛子鉆入水底手在泥里一拂一按大小總有驚喜!樂此不疲,因此整個夏天皮膚都是黝黑發亮……
夜晚的寂靜極易釀出孤獨,目光所及洛陽城里華燈初上霓虹閃爍。街邊拐角處那家燒烤攤應該有很多客人,河南岸魏屯村里的小伙伴們,一定在漢超家打魂斗羅看貓和老鼠。
聽膩了磁帶換收音機,中央廣播電臺,鄭州交通廣播,洛陽交通廣播,初夜時是各種音樂點歌,夜深就是各種性藥的專座廣告。伴隨孤獨的還有成群的蚊子蛙鳴!
更深露重不知寒,冷月如霜照未眠。
白天會去租書看押金十塊一天兩毛,看各種武俠小說金庸古龍的不看,他倆的作品大多沒有摘要只有兩句定場詩,年少不耐讓我成了他人的讀者。
獨處,每天都和耐性、誘惑做斗爭,我想去城里看看,想去后河摘葡萄,想去漢超家打魂斗羅,我想,我想。。。。
人是群居孤獨性動物,一個人時想回歸群體,群居時渴望有個方凈之地。一晃十六年過去了,回想當年特別感謝那段歲月,學會了忍耐,獨處,抵御誘惑,閱讀和自尋其樂。
成長需要契機,過去所忍受的東西也在教會你些東西……
時光荏苒,砂石廠已不復存在。原來的地方被政府修了橡皮壩,形成一個人工湖。泄洪、檢修時會把水放干,河床上當年留下的采砂坑大大小小連成一片,陽光會把它們穿成一串波光閃閃,像極了當年的小故事裝入眼瞼沒入心田!
沙坑邊一個黝黑光背少年揮著手說:“嘿!我是你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