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九十一歲的老太,也就是我媽媽的娘,是個十分熱愛生活的老太太,每次去姥姥家,她頭發都梳的整整齊齊,穿的干干凈凈。
從來沒進過醫院的門的人,在八十八歲那年,由于血壓高,引發腦溢血,住院半個月,但還是留下了左半身活動不變的后遺癥,現在只能坐在椅子上看我們忙來忙去。
記憶中的姥姥是個勤勞,不愛說話的人,但是每次我去姥姥家,姥姥總會變著法子給我做好吃的,姥姥家的院子很大,我和表哥、表姐每次到那都能找的好玩的,每到吃飯,姥姥總是滿院子了找我們,我們總是找個角落藏起來,以此為樂趣。
姥姥這輩子經歷了太多的坎坷,生育十個子女,可最終只存活了五個,有的幾個月就夭折,有的已經長到了十幾歲,我們無法理解失去自己的兒女時,姥姥是怎樣渡過來了,用媽媽的一句話就是,每天早上天不亮總能聽到姥姥在碾上磨面,準備一家人的吃喝,也許是沒有時間去悲傷,也許是已經習慣了悲傷,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促使她必須堅強的生活下去。
姥姥的房子
在農村給兒子娶媳婦,有個新房子是首要條件,姥姥為了這事吆喝全家總動員,把我家還有我姨家都叫去幫忙蓋房子,我就每天放學后騎上自行車去姥姥家,姥姥每天忙碌張羅飯菜,忙的里外亂轉,但是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見到七鄰八舍都要說,我們家房子就要建好了,你可給我們家兒子操操心??!那是在我記憶里姥姥最高興的時候。
建房子的人在姥姥的號召下很快湊起來,都是我媽的姐妹還有家屬,由于新房在老房子的原址建,得先拆除老房子,滿院子是拆下來的磚石瓦塊,那時的我上小學,拆房子的地方不讓我去,我就被姥姥拉在了那個廚房(其實就是用土做的臨時灶臺)坐下看姥姥摘菜,做飯;炒出肉來,姥姥總是給我一塊說:“峰峰,快來嘗嘗熟不熟,姥姥嘗不出來”,現在想來是姥姥舍不得吃,那時的我也總是愛纏著姥姥,要這要那,她總是笑笑,然后滿足我的無理取鬧。
還記得,拆完舊房子那天晚上,姥姥早早就做好了晚飯,擺好飯菜,勞累一天的人們開始喝酒吃飯,快吃完飯的時候,媽媽突然問我怎么沒見你姥姥,快去找找,我飛奔出去,找了一圈,發現姥姥默默的坐在老房子門口的那個大青石上,看著拆完的房子,眼神里滿是留戀。
后來聽媽媽說姥姥那天晚上沒吃飯,一直做到后半夜才起身睡覺,這個房子有太多的回憶留在她的腦海,有太多的不舍留在這老房子,姥姥是想多看幾眼這房子。
居無定所的姥姥
給兩個兒子建完房子,又托她的小姑子給他們說了媳婦,姥姥總算了了一件大心事,但是看著姥姥也蒼老了好多,沒過幾年,姥爺因為身體不好,在七十多歲時離開了我們,安照農村里的習俗,姥姥由兩個舅舅養老,最終商量每家半年,從此姥姥成了居無定所的老人,兩位舅舅都是脾氣還好的人,但是他們娶的媳婦,用我三姨的話說是一個不如一個,姥姥在她們眼中成了累贅,生性善良的姥姥總是受氣。
這段時間我也去濟南上學了,也就是逢年過節能見姥姥,還記得剛過完年,按照習俗初二走姥姥家,好久沒見到姥姥了,挺想念的,過年輪值在大舅,我們就去了大舅市區的三室兩廳的大房子,姥姥在最小的一間房子里,至今我還記得姥姥屋的情景:屋里放滿了雜物,一張小床放下后,勉強還能放一個小桌,小床上收拾的干干凈凈,桌子上這一個小碗,里邊有一點剩菜,旁邊就是已經放到爆皮的崩崩硬的饅頭,姥姥見到我們十分高興,拉著我們做到床上聊天,開始還說什么都好,不用擔心,也許是好久沒有人陪著聊天了,姥姥自己說了好多話,聊到兒子什么都好,聊到兒媳對她的種種過分行為,最后姥姥自言自語到“我還是喜歡咱們家的老房子,讓我回家住好不好”,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趕緊從姥姥的屋里逃出來,感覺嘴角咸咸的。
自從姥姥高血壓,腦溢血后,由于行動不便,媽媽四姐弟商量每家照顧一周,姥姥就住在大舅的老房子里,輪到我家時,為了方便照顧,我媽堅持要把姥姥接到家里來,姥姥成為居無定所的人。
姥姥的記憶力
現在的姥姥只能坐在椅子上,左半邊身子不聽使喚,耳朵也聽不清了,每次和她說話要很大聲,她才能有回應,歲月在臉上刻畫出了好多皺紋,但是姥姥的記憶力非常好。
每次我們回家,我都會到姥姥的面前,大聲的說姥姥你看我是誰,姥姥總是笑笑說出我的小名,然后問這問那,平時爸媽都忙,能和姥姥能說話的時候不多,或許是自己太寂寞了,現在的姥姥總是自言自語,說一些聽不懂的話,老媽說她是在說一些以前的事,我想這也許是姥姥記憶好的原因吧!
去年過年我們一群姨表兄弟一塊去看姥姥,我們之間都好久沒見了,彼此敘舊,湊齊了,我們領著我們小孩一塊去看姥姥,我們每個人站到姥姥面前像考試一樣說看看我是誰?。坷牙岩灰换卮?,分毫不差,甚至還能叫出幾個我們孩子名字,姥姥的記憶再次讓我們折服。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盡管母親有時會抱怨每天照顧姥姥的吃飯,上廁所太累了,每天晚上姥姥總是起好幾次夜,讓她老是睡不好,但是每次看到母親照顧姥姥總是無微不至,每次媽媽有煩心事總是和姥姥說說,盡管有時她聽不到。
我想媽媽是幸福的,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回到家還能叫上一聲娘,我也是幸福的,每次回去都能給姥姥剪指甲,掏掏耳朵,聽姥姥說一些她的故事。
沒錯,姥姥就是我們家的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