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路遇一老人,大約六十多歲,踩輛三輪車,車上裝的是垃圾費品,看上去體積和重量明顯超負荷,老人踩得很吃力,烈日下緩慢爬行。沒有一如既往地心疼,那些負荷突然幻變成一堆責任,像山丘一樣,匍伏在這位老人身上,很顯然,這責任本該不是他的。我知道,這情形,如果遇上一些極左分子,肯定立馬有圖有真相,拿著“老不負荷”的儒家理想,對照這腐敗新政,管中窺豹由點及面地,上升到制度體制改革問題。
,是誰讓老人如此呢?真的是因此為分配不公、權益受阻嗎?
很顯然,如果只為了養活自己,老人無須如此超重,少背一點嘛。最好的當然是,不必背井離鄉,家里種點薄地,還是能夠養活自己的。 如此拼命,那么肯定是因為責任了,然而老人如此歲數,責任在哪?任何多挑的責任,都是多余的。從系統觀里講,一個人剝奪別人的責任,就是剝奪別人的權利。很多人做死做活為子女,以為盡責,卻是在剝奪子女盡責的權利。從根本上來說,這不是給予,而是剝奪。事實上,我真的遇到很多家長,一邊出錢出力幫助子女,一邊全盤操控子女生活,一邊聲討自己太累子女不爭氣。他們正是以“盡責”的方式,來獲取更多的權利。
但愿這位老人不是因為如此。但那些負荷,對于他來說確實太沉重了。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背包。里面有什么呢?一本《六祖壇經》,鑰匙包、零錢袋、錢包、手機。今天的背負,是最輕便的了。而且《六祖壇經》幾乎沒打開過。我已經幾乎不閱讀了,帶書也只是習慣而已,如今我依賴于手機,可以隨照隨記隨分享。看來這是很大的轉變,以前我的包包總是很重,因為書多,最夸張的是一回裝四本,小說、哲學、隨筆、心理學每樣一本,還得帶上筆和小本做筆記,這樣一來,幾乎沒有空間裝其它的東西了,就連鑰匙和手機的位置都被擠兌了,經常忘帶它們,成了不帶手機的“沒譜人士”。
你背負什么,決定你在想什么?
當我每次外出,哪怕逛商場,也得帶2-4本書的時候,我的妹妹,美若天仙的靜妹子,包里永遠都帶著大號化妝包,里面大致呈列著口紅至少三支,睫毛水由黑到濃三種,各種刷子,還有什么腮紅眼影之類花花綠綠的,除此外,鼓鼓囊囊的錢包,從上到下卡片十幾張,從信用卡到商場會員卡到各種打折卡。看到我這妹子,你大約才會知道,這世上真的從來沒有自然美,只有美得很自然這句話。
是的,我那時將對知識的貪婪和焦慮背在身上,知識同時是我饑餓和飽足的來源。而我的妹子,裝滿著對別人的關注和認同的渴望。她希望由著自己的美,討得更多歡心和注意。
如今,我的妹子早就丟掉了大號化妝袋,睫毛水和口紅都先后過期。錢包她只用最簡單的。這為她的包包騰出很大的空間,她在里面放進一本書和一個速寫本,里面還夾著速寫筆。只要有空隙,她就掏出來畫畫,寫寫。而我,終于也丟掉了對知識的貪婪,帶上手機和鑰匙,還準備好零錢包和紙巾。
男人大多不帶包,帶包也是簡單的,鑰匙、錢包和手機。他們的背負,就像他們的欲望一樣,簡單而且直接,當然也有力量。如果從象征性來說,也很說明問題,鑰匙與權力有關,錢包(卡)和性有關,而手機,則是獲取這些的通道。所以大多男人,從下體到大腦,直接了當,不需要經過“心”這個中間環節,不需要紙巾和鏡子、口紅和梳子這些道具,來溝通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我家男人在丟了錢包后,里面的身份證、銀行卡等各種卡丟了,感嘆一聲:就像把自己丟了。這很能代表男人的想法,“我”里大多是實用性,沒有要死要活的情感通道。
而女人不一樣。大多女人的包里,都會有一面鏡子,一包面紙,一塊絲巾、一副墨鏡……甚至一罐話梅。她們的背負,復雜又美好。有時自己也理不清,會煩惱,但同時也明白,這終究是背負,如果丟了,也沒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