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六篇,一萬四千多字。就是這六篇姑且稱作文章的東西,徹底將我推進了熬夜大軍的行列,我,真真正正成了一個熬夜的人。
熬夜對身體不好!
這是我打小就從母親那里聽懂的道理。
當(dāng)然,那時候的我是不熬夜的。
那時候,鄉(xiāng)村的夜晚,漆黑而靜謐,連狗都和我們一樣,睡得很香甜。香甜的覺總是特別短暫,感覺沒睡一會兒,就有公雞打鳴了。當(dāng)雞叫第一遍的時候,村里就開始有人聲了,那是第一批早起的人。接著,天越來越亮,早起的人更多了,雞啊,鴨的都被放出去了,我們也在母親喝斥聲中起床了。如果磨磨蹭蹭的,母親便開始數(shù)落:“晚上像財狼,早上像綿羊!”意思是說我們晚上瘋玩,早上無精打采的樣子。我記得母親早上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早上瞌睡這么多,喊你們這么費勁,就像喊渡船的一樣。”偶爾也會態(tài)度好一點,和我們講道理,說什么“要想身體好,天天都起早。”“家產(chǎn)是累的,瞌睡是睡的。”總之就是不讓我們睡懶覺。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們真是早睡早起的行為典范。母親那句“晚上像財狼,早上像綿羊”的話,若是放在現(xiàn)在,會把人大牙都會笑掉的。我回放一下當(dāng)時的情景:每晚做完作業(yè),最多七八點鐘。晴天,有月亮的晚上,偶爾會和小伙伴們在門前屋后跳皮筋、捉迷藏,或玩一會“老鷹捉小雞”的游戲,大都數(shù)晚上,我們是不出門的。主要是外面黑咕隆咚的,怕大人們經(jīng)常說的鬼故事里的“鬼”會在晚上出來,所以,一個個都乖乖的縮在家里。而那時又不像現(xiàn)在有這么多可以消遣的東西,連電視都沒有,唯一有一個收音機。于是,縮在家里的我們,早早的就躺在床上聽廣播。《小說聯(lián)播》、《廣播劇》、《每周一歌》等等節(jié)目,都是我們那時的最愛。但母親一會就過來強行將收音機關(guān)掉,并嘟嚕著那句“財狼”“綿羊”的名言警句。于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里,不一會兒就傳出了我們姐妹仨甜美的鼾聲。
但每逢在縣城工作的大姐回家,母親對睡覺這件事又換了一種觀念,她的那幾句名言就又會變成另外幾句。那時大姐在紡織廠上班,三班倒,隔幾天就上一個夜班,是那種整夜都不睡覺的夜班。由于睡眠不足,大姐不但瘦弱,臉色也不好,母親很心疼她,每次看大姐的眼神,都充滿了憐愛。大姐一回家,母親不但從伙食上給大姐改善,還叮囑我們不許影響大姐休息。母親說:“一頓吃頭豬,不如一覺呼。”所以,大姐在家休息那幾天,我們說話都不敢大聲,走路腳步重了,母親都會給我們使眼色提醒。母親說:“人是精,覺是神,人不睡覺沒精神,你姐那么瘦,就是因為缺覺啊!”說這話時,大概想起平時和我們說的話有矛盾,連忙又說:“你看你們都舒服,我天天把你們伺候得好吃好睡的,個個長得像小胖豬一樣。”胖嗎?我們仨相互看看,不是多胖啊?當(dāng)然比起大姐,我們都可以稱得上是“胖子”。
在母親這種勵志“雞湯”的灌輸下,我的生活習(xí)慣完全變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至于在參加工作后,常被同事取笑為“屬雞的瞌睡,”(恰好我又是屬雞的)。記得那時晚上偶有飯局,屋外華燈初上,桌上菜肴飄香,一桌人眉飛色舞,推杯換盞,鳥語花香的,而三杯兩盞下肚的我卻早已哈欠連天,睡意朦朧,引得眾人皆呼“掃興”。為了不掃大家的興,我又強撐著陪他們?nèi)歌。當(dāng)然,他們唱他們的,我倦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咪呼著,感覺睡得很香,心里嘀咕著:“下次再來一定帶個枕頭過來,那樣就會更香了。”等他們唱完了所有會唱的歌后,音樂停了,我也站起來,揉揉眼睛,逃也似得溜回了家。進家趕緊補覺,但無論多晚睡的,天一亮,我就立馬醒了,同事說這叫“自然醒”,令人羨慕的“自然醒”。
我的這種“老農(nóng)”似的生活習(xí)慣,由于形成的年代太久,已變得很頑固,想改變確實是件很困難的事。兒子上高中時,我也試圖調(diào)整一下,但每晚未等兒子晚自習(xí)到家,我已是困倦得睜不開眼了,只好早早睡下。有一次,我從睡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他倆剛開門進家,我迷迷糊糊的問:“這么晚,你倆到哪去了?”這一問,被他父子取笑了大半年。縱然被取笑,我也沒能像他倆那樣天天堅持熬到半夜。后來,我和他爹分工明確:(鑒于我的早睡早起的習(xí)慣),他負責(zé)接送兒子,包括晚上兒子回家后的一些工作;我負責(zé)早起和所有家務(wù)以及買菜做飯!從這個分工來看,明顯不平等嘛,可是,我為了能睡個早覺,就甘愿犧牲自己的一點利益!當(dāng)然,這一“不平等”的分工,為的是想讓他爹休息好,更是為了有利于兒子的學(xué)習(xí)。
臨近高考那陣,說真的,我真有過那么幾天睡不著,那是“考前綜合癥”,很多家長都這樣。但是,看著兒子那副輕松的樣子,我也不著急了。我心里思忖著:看小子這副神態(tài),估計差不到哪里去,再說了,時至今日,基本已成定局了,就算考差了,我們也要該吃吃,該睡睡,況且我不睡覺也無濟于事啊。
就這樣,我成功的給自己當(dāng)了一回心理醫(yī)生,并成功、迅速的治好了我的“考前綜合癥”。然后依然是:頭一碰枕頭就睡著,一覺睡到自然醒。再遇到兒子同學(xué)的家長,我都不好意思說,嘿嘿,怕他們說我沒心沒肺,像那個啥一樣。當(dāng)然,我知道,他們肯定也會羨慕我的,羨慕我這“嬰兒般的睡眠”。
接下來,兒子高考后,我更是心安理得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優(yōu)質(zhì)的睡眠和比之前少了好多的家務(wù),讓我頓覺輕松了好多。我忽然覺得好清閑啊,該找點事做做啊。于是,身上的那點文學(xué)細胞分裂了,丟了二十多年的碼字的愛好又重新拾起。在這個初冬的晚上,我走進了簡書,一個碼字人夢想的舞臺。
我像一個在沙漠上行走了多天的饑渴的探險者,忽然遇到一片綠洲,我忘情的歡呼著,大口大口的喝著綠洲之上的那一汪汪的甘泉。我陶醉在這里,竟忘了睡覺這件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我發(fā)覺,越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的思路就越是清晰。偶爾向窗外眺望一下,竟發(fā)覺對面的樓上有很多窗戶也透著燈光。我恍然如夢,我也是一個“夜貓子”了。
熬夜對身體不好!我對自己說。
可是,不熬夜,你哪有時間寫啊?另一個我對我說。
白天上班,晚上寫東西!這是我最近二十天的生活。我吃驚的發(fā)現(xiàn),從小在農(nóng)村養(yǎng)成的“見天黑就睡覺”的習(xí)慣,竟然在頃刻間就改變了。而改變它的僅僅是自己的一個丟棄了多年的愛好而已,我被震撼了。對于這個愛好,難道我是這樣的執(zhí)著嗎?我需要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只有我自己給自己!
從明天起,做個不熬夜的人。認真做好每一頓飯,每晚按時睡覺,家里的地要每天都要拖干凈,花也要澆水施肥了……
下班途中,我在心底計劃著,我沒再想寫什么東西的事。
回到家,接到先生(孩他爹)的電話,說晚上不回來吃飯。哈哈,好啊,你不回來吃飯,我還認真燒飯干嘛?看看地板,還行,不算太臟;花嘛,這大冷天的,水澆多了不好。那干嘛呢?寫東西!
打開電腦,寫下這篇。再眺望窗外,那些窗戶的燈光和我家遙相呼應(yīng)。一看墻上的鐘,已是零點以后。“夜貓子”,我不知是說那些熬夜的人還是說自己。
于是,久久不能入夢的我,便開始懷念曾經(jīng)那些不熬夜的日子。
“只怕再也回不去了,”我喃喃自語著,思緒在那些往事中游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