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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了三天的假,不是因為有些事難以做決定。而是因為,我得了重感冒。
關上手機,拉好窗簾,璐璐每天幫我準備好三餐,我吃過藥,就躺在床上沒日沒夜的睡。想起一首歌,愛是一場重感冒,我特么還沒有愛,就先重感冒了。
我看看鏡子里的自己,頭發散亂,雙目無神,臉色黯淡,活脫脫一個失戀患者的模樣。
林昊超三天都沒有消息,我也顧不上他。只有在生病的時候,我格外的想念人,更格外的心疼自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做些亂七八糟的夢。
有青春片,大學室友在寢室里聚集,給我開心的過生日,說著要買寢室服。有動作片,我站在橫跨大峽谷的高空木橋上,前面一個小孩子一蹦,我拉著繩子360°翻轉了一周。有科幻片,我要去大劇院看話劇,走錯了一條路徑直到了海邊,南海觀音驚現,周圍一群人跪拜。有偶像劇,我挽著蘇昕的胳膊,一同吃飯,要簽名,要合影。
然后我醒了,才反應過來,最后的一條不是夢啊。額頭已經開始冒汗,燒開始退了。可是腦袋仍然很昏,璐璐留了紙條:粥已經備好,老佛爺記得品嘗,我帶花卷兒出去遛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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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悶,我看著窗外,葉子被吹得沙沙作響,樹蔭下應該是個不錯的地兒。我披好衣服,再不出去透口氣,不光是身體,我怕會悶出精神病來。一推門,一個坐地上的身影蹭的站了起來。林昊超就這樣出現我眼前,用手摸了摸我的頭。我拍掉他的手,“我已經不燒了。”
“那就好,可是你需要休息。你要出門做什么,我幫你。”林昊超急切的說了一串,聽起來像相聲的貫口。
“你聽說沒,人天性好動,你別攔著我解放天性。”
“開始不說人話了,看來是好多了。那我陪你出去。”
“你為什么不上班啊?”
“我調休了。假那么多,領導說不能攢到年末。”
也是,我們倆并肩走著,那個我覬覦很久的小區秋千,此刻沒有熊孩子們占領,我可以去那邊,正好樹蔭會遮住頭頂。今天天氣很不錯。
這幾天的夢給了我太多的喘不過氣的壓力,那些虛幻在反復,不知道自己在夢境里清醒還是在現實里昏迷。
經歷一場病,恍惚一個時代過去。小病是小時代,大病可能跨越的可能是一整個世紀吧。
當有的人失戀或失業的時候,會體會世界末日來臨般的黑暗,但那種黑暗頂一頂終會過去。可是身體生病,這種黑暗是最無力的,你了解所有的心事,可是不了解自己的身體。你帶著對明天的忐忑,盡量樂觀的迎接不知情的未來。
我坐在秋千上,一言不發的想心事。林昊超在旁邊一會兒坐秋千,一會兒又站起來在我身邊,坐立難安。
“阿超,我以后就這么叫你吧。你呢,叫我依依,依姐都可以。”
“噢,你之前不是說過么。”他終于坐了下來。
“你看那邊,那個小女孩在玩泡泡,好可愛哦。”
“可是那不還有個小男孩在捅泡泡么,一下子就破了。”
“阿超,可我還是想吹個泡泡,哪怕時間很短。你不要拍碎好不好。”
“我聽你的。”林昊超低著頭,以他的聰明一定知道我在說什么。
“可是,我會等你。”他不知不覺站在了我身后,開始輕輕推起我的秋千。“就像這秋千一樣,你悠起多高,最終還是會回來。我會在這里護著你,不讓你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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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超的情話,看起來很矯情,可是聽起來又很自然。我覺得有雙溫暖有力的大手在背后推著我,我很踏實。
又覺得很殘忍。以前說別人,曖昧最傷人。可是曖昧也很誘人,尤其若是習慣了曖昧,它會成為滲入骨髓的毒藥,失去了力氣,又無法自拔。現在我自己在調這樣的毒藥,阿超會麻醉多久,我自己又會任性多久,我不知道。時光知味,曖昧醉人。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的好長,我心里計劃著,明天要回去上班了,那些沒完成的手頭工作,還有沒有寄出的書信,沒有打理的微博,明明要做的事情堆積如山。對了,我還要煮上一壺花茶,我覺得味覺漸漸回來了,除了皮蛋瘦肉粥,我也可以吃點牛肉的。
阿超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都開始專心的看球賽,每天固定在微博上發表觀戰歐洲杯的感想。我由于荷蘭隊的預選賽被淘汰心碎不已,拒絕投入感情在另一支球隊。我參加了游泳的學習班,每周一三五游泳,周末去打羽毛球。
我在沒事的晚上寫字,寫一些寄不出去的表白信。再悄悄藏在盒子里。然后換一封類似于,最近好嗎,身體健康嗎,你最近演的好好喲,這樣的信給蘇昕。
蘇昕只回復過一次,寫著“我最近圓了一個以前的夢,我終于去了南極。我在烏斯懷亞,里昂那多拍《荒野獵人》住過的酒店,眺望世界盡頭。我還穿越了魔鬼海峽德雷克,Enterprise島上有很多很大的浮冰,深藍色的要4000年才能形成,黑色的則需要一萬年以上,可以用來形容愛情。南極的壯闊和純粹,海豹企鵝的靈動,我們人類真是渺小。自然神奇的不可思議。有機會你一定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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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蘇昕發過的微博,一張海天相連的照片,中間有一座孤獨的冰山。
“閉上眼睛,靜靜聆聽南極的聲音,時間因此而靜止。”
很多很多個網友在點贊。我看著蘇昕給我夾在信中寄來的幾張照片,他自己拍的,都是景色,沒有自拍沒有人像。南極,在相片中安靜又莊嚴。
我和你的距離,大概也就是這樣吧。我以為你只是在城市的另一邊,可是其實,你在世界的另一邊。是我碰都碰不到的盡頭。我啃著小籠包嘆息物價飛漲的時候,你在南極逗著企鵝。
我們,也是一種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哪怕你就站在我身邊,我都可以拿著尺子比劃給你看,我們有多遙遠。
“沒有自拍,差評。”我在蘇昕微博下留言,像很多個網友一樣。
沒幾秒,蘇昕更新了一張新的照片,他站在城市中心,拿著相機拍著外面的景色。一張側臉照片,俊朗而有棱角。
“眼里一個世界,在別人眼里,又是一個世界。一個角度是中心,另一個角度是外面的世界。”
粉絲們贊嘆不已,我挑了挑眉毛,分不清這種文藝氣質屬于居然還是蘇昕。
“你是那么多人的中心。你就在那里,不要動。”我想到了這里,就接著評論給他。
又過了幾秒,蘇昕又更新了微博,他戴著一頂小圓帽,在一條街上啃著臭豆腐。
“敵不動,我不動。敵在巷口,與我臭味相投。”我撲哧的笑出了聲,那家賣臭豆腐的我認識。他家用的是純粹的地溝油。
網友在歡呼蘇昕今天更新微博的頻率,他們心目中的偶像哥哥又回來了。
“這位偶像哥哥,今晚有流星雨,記得許愿。”我再一次留言提醒,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否會看見。
過了一會兒,手機提示傳來,“斯堪的納維亞的海盜相信,極光是騎馬奔馳越過天空的勇士。流星是騎士手中的武器,它們絢爛而熱烈,燃燒漫天星云,守衛自己的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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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昕的微博四連發徹底點燃了粉絲們的熱情,我不知道該怎么接,我不相信這是默契,論起曖昧,蘇昕比我段位高太多。我拍拍自己的腦袋,依依,你想多了。
“居然,你相信流星劃過天空的時候,許愿會實現么?”
“我相信。因為我成功過。”
“那你許的什么愿望?”
“我希望我能買到岳云鵬的相聲票,當時已經賣光了。”
“那你怎么得到的?”
“我買可樂,中了個一等獎。獎品是相聲票。”
“早知道這么靈,你就該許個難度更高的愿望。”
“下次看流星的時候,我就許愿,希望能和你一起去游樂場吧。”
“為什么是游樂場?啊不對,重點弄錯了,應該是,為什么是和我?”
“傻瓜,這愿望是我替你許的。”
午夜無眠,我盯著外面的天空,星星很寂寥。月光打扮著云彩,似乎在等待某場盛典的到來。夜若靜了,是種多么委婉的美麗。雖然聽不到進入夢鄉的人們的酣睡聲,也看不清城市中心的霓虹閃爍。
就這樣,深夜有深夜的心思。我聽著收音機里的節目,呆呆得望著窗外。我不知道,會不會有流星,給我一個許愿的機會。
躺在陽臺的搖椅上,我慢慢的睡著了。
游樂場的愿望,你還我。這一覺,我睡得挺踏實的。
作者
曉恩
溫暖人的方式有很多種,曉恩的文字只是很簡單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