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F孤
1
我的爺爺是個倔強的老頭。
爺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我太奶奶46歲的時候爺爺才出生。從小爺爺就很淘氣，因為是家里的老幺，也很受寵。
而且爺爺很聰明，學習也非常好。
每次我去爺爺家，爺爺總會把泛黃的大學通知書，還有以前的學習成績單，像個獻寶的小孩子一般拿過來給我看。
遺憾的是，因為沒有借到5塊錢路費，爺爺的大學沒能去，估計這也是爺爺心中的遺憾吧。
爺爺說，在他初中的時候淘氣，玩單杠，把腿摔斷了。
就這樣，爺爺就在宿舍里面養傷，沒有去聽課。
很多人都說，這回小瘸子不能考第一了。
因為爺爺腿摔斷了，體育課的成績頂多就是個60分了。
爺爺雖然沒有去上課，但是他在宿舍自學。
晚上點著蠟繼續看書學習。
風雨無阻，每天中午王媽媽都會給爺爺來送飯。
王媽媽是爺爺的班主任，王媽媽長得不是特別漂亮，齙牙，臉上還有一顆黑色痣。
這也不能抵擋學生們對她的喜愛。
眼看要考試了，同學們都議論紛紛，爺爺還是個要強的人，默默的學習。
雖然不能去上課，爺爺的功課一門也沒有耽誤的自學著。
最后期末考試成績下來了，爺爺居然還是第一名，就算體育是60分，平均成績還是在90分以上。
可想而知爺爺是拼命學習了，害怕自己的腿不能好了，也不能耽誤功課。
2
在爺爺14歲的時候太爺爺就去世了。
據說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太爺爺感冒了。
好幾天都沒有好，后來高燒不退。
太爺爺讓二爺爺套上驢車，去街里請小李大夫看病。
小李大夫來了，開了藥就走了。
說是喝完這服藥就沒事了，不知道為什么，太爺爺的病遲遲沒好。半個月后人就沒了。
后來才知道太爺爺得的不是普通的感冒是斑疹傷寒，但是在那個年代還沒有路霉素，沒有藥能治好斑疹傷寒。
傷寒是傳染病，太爺爺出完殯，爺爺發現他的大哥，老姐都病了。
高燒不退，看來都得斑疹傷寒了。
爺爺當時也小，弄得爺爺手無足措的。
最后太奶奶說，還是找小王大夫來吧。
不能再送走一雙兒女了。
爺爺套上驢車，上路了。
風呼呼的刮著，爺爺幾天沒睡了，寒風刺骨，打了個冷戰。
爺爺現在就是家里的頂梁柱，太爺爺去世了，大爺爺跟姑奶奶也病倒了。
爺爺找來了大夫，說明了情況。
大夫把大爺爺跟姑奶奶給隔離到小西屋，其他人都在東屋，防止繼續感染。
爺爺負責照顧大爺爺跟姑奶奶，每天喂飯，喂水，查看大爺爺跟姑奶奶的病情。
因為知道是傷寒就不能用治感冒方式吃藥，沒有路霉素只能用青霉素代替。
就這樣連續打了半個月的吊瓶，大爺爺跟姑奶奶畢竟是年輕，體格好，漸漸的可以自己吃飯了。
慢慢的都好了，可是大夫跟爺爺兩個又病倒了。
真是造化弄人，好不容易治好了兩個人，又病倒了兩個。
后來小王大夫跟爺爺兩個人被送到醫院了。
經過醫生日日夜夜的照顧，兩個人病都好了。
但是爺爺的家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畢竟太爺爺去世了。
對于這個家來說也是不小的打擊，太奶奶就是個家庭主婦，沒有收入。
太爺爺是家里的頂梁柱，現在家里的當家的就變成了大爺爺。
生活不會因為你的苦難而有任何變化，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3
家里有一個禁忌，那就是誰也不能提我的叔叔。
我一開始小也不懂事，指著照片問爺爺，為什么叔叔沒有回來呢。
爺爺什么也沒有說，就回屋子里去了，表情很落寞。
家里權威象征的爺爺，瞬間就蒼老了許多。
后來長大后我才知道，我指著的照片是叔叔的遺像。
聽爸爸說，25歲念研究生的叔叔出車禍去世了。
沒人敢提起這件事情，從此家里叔叔就成為了家里的禁忌，蘭州也成為了家里的禁忌。
叔叔去讀研究生去蘭州或者是留在家里，有兩個選擇。
叔叔就跑過去問一家之主爺爺的意見。
爺爺說，當然要去念研究生了，留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
爺爺還訓斥了叔叔，這種問題還有考慮嗎，當然要高遠的志向。
在叔叔死后，爺爺就變了，不再那么強勢，不再給任何人出主意，做決定了。
爺爺很喜歡明智叔叔，明智叔叔不僅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還是學習最好，最像爺爺的一個孩子。
去外地上大學，爺爺奶奶還傷心了很久。
每次叔叔放假回家把臟衣服背回家，奶奶都悄悄的給叔叔洗干凈，疊整齊的放好。
爺爺不像奶奶，會用問聲細語的來表達自己對兒子的想念。
每次，叔叔回家，爺爺總會問他，功課學的怎么樣，在學校會沒有惹是生非。
語氣很是強硬。
或許爸爸表達愛的方式跟媽媽的有所不同吧。
聽到叔叔去世的噩耗，奶奶哭暈過去了。
爺爺在家人面前并沒有哭。
只是爺爺把工作也悄悄的辦成內退。
每年叔叔的忌日，爺爺都會跑到公墓那邊3天也不會來。
爺爺今年80歲了，歲月的痕跡布滿了爺爺的臉，一條條深深的溝，就像樹的年輪一樣。
爺爺特別的瘦，1米7的個子僅僅有90多斤，感覺一場風就能把他吹倒一樣。
因為年紀大了，背也漸漸駝了，一頭銀發，頭頂的頭發也變得稀松了，牙齒也慢慢的松動了。
盡管這樣，在叔叔的忌日，爺爺還是瞞著大家，自己打個車跑到叔叔的墓地去了。
爺爺每天晚上，趁家人不注意都會出去走走，有時候還會自己跑到叔叔的墳前大哭。
第二天的時候還像是個沒什么事的人一樣。
奶奶說，爺爺心里一直在怪自己，是自己讓叔叔念的研究生，爺爺總是想萬一沒去念研究生叔叔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是自己害死了叔叔。
雖然奶奶也跟爺爺解釋，很多事情并不是那樣的。
但是這種想法一直在爺爺心里。
4
去年爺爺的眼睛失明了，其實是可以預見的。
之前做醫生的姑姑就讓爺爺去北京治療眼睛，可是爺爺執意不肯。
我看到爺爺，像小孩一樣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里摸索著走著。
畢竟眼睛看不見了，每一步都很緩慢。
一開始我并理解不了爺爺的感受。
后來我拿了一塊布蒙上眼睛，走起來，才發現就算熟悉的環境，如果眼睛看不到走的也很艱難。
不過一會兒我就摔倒了兩次，每次我都會碰到桌子邊，柜子之類的。
爺爺在前面走著，我們會偷偷的在后面跟著，怕他摔著。
每次爺爺都能精準的坐到沙發上。
帶這個墨鏡，沒有拿著手棍，沒人能知道他看不見。
這回不知道怎么的，爺爺沒有做到沙發上一下子做到了地上。
因為家人們知道爺爺倔強的脾氣誰也不敢過去扶他。
就看見爺爺用手慢慢的摸著沙發邊，然后緩緩的坐在了沙發上。
我的爺爺是個倔強的老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