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武松當日,與宋公明分別之后,行至陽谷縣地面,已是晌午時分,只覺腹內饑腸轆轆,抬眼望去,距縣治尚遠,只見前面一個酒店,挑著一面招旗在門前,上寫著五個大字,“三碗不過崗。”
武松看那旗幡在風中招搖,心中一動,尋思道,不知這酒家釀的何酒,怎地便叫作三碗不過崗,我且不信,喚他拿酒來飲!遂大步入內,把哨棒放下,擲下一角銀兩,揚聲叫道,“店家,快把酒來吃!”
只見酒家拿了一副碗筷,放在武松面前,又滿滿地篩了一大碗酒,武松拿起碗來,尚未到唇邊,即已聞得藥香撲鼻,不由皺眉,問道,“敢問店家,這酒內可是下了蒙汗藥么?”
酒家傲然一笑,只不答話。
武松怒道,“無禮小兒!你可知我是何人?當日在十字坡,孫二娘想把我做人肉包子,也是使的這下三濫招數,亦不曾占得我分毫便宜。以汝等道行,也想學那婦人,為害鄉里?且與我拿命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白光一閃,武松已將哨棒提起,照酒家身上便打。
酒家大呼,“壯士饒命,請容小的分辨!”
武松松開手,一只腳踩在方凳上,“你且說來,若有半分欺瞞,小心我要你狗命!”
“是,是,是。”酒家唯唯諾諾連聲應道,“英雄有所不知,本店雖小,方圓數十里卻無人不曉,只因這碗藥酒!”
武松疑惑不解,挑眉道,“哦?”
酒家整整衣領,露出睥睨四方之神態,“然也!此酒乃我店獨家研制,今日英雄有緣路過,實乃造化。”
武松越發好奇,“聽你吹噓得如此神奇,到底此酒有何妙用?”
酒家面上露出蜜之微笑,“此酒名曰綠毛藥酒,補血養氣,滋陰壯陽,強身健體,老少皆宜,腎虛腰酸綠毛酒,每天兩口病喝走......”
武松嗤之一笑,“以我堂堂八尺之軀,威武男兒,何須壯陽?”
酒家捻須搖首,“壯士此言差矣!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純陽之體,唯童子之身為最,成年男子皆須保養體內之陽氣。本店研制此藥酒,采七十二味珍稀藥材,內中更有獨家得來虎豹之骨,效用妙不可言。”
武松聽他如此說,心中一塊大石方落了地,遂將碗中藥酒一飲而盡,果覺味道奇異,不同尋常,當下說道,“既如此,你再與我篩幾碗來。”
恰好吃了三碗酒,酒家再也不肯篩。武松惱怒道,“你這禿頭老兒,好不稀罕,我又不曾少了銀子與你,為何不賣我酒?”
酒家手指外面旗幡,“英雄請看。”
武松納罕,“我看到了,如何?”
酒家言道,“我這綠毛藥酒,效力非同小可,尋常人只飲一碗已受不住,以壯士體格,也不可超過三碗。前面景陽岡上,常有大蟲出沒,英雄若是醉倒,恐有性命之虞。”
武松仰天長笑,“哈哈哈!我武二行走江湖多年,酒肉穿腸過,尚未曾醉過,以你區區三碗綠毛藥酒,又能奈我何?酒家少說廢話,只管把酒篩來我吃,銀錢不少你的。”
酒家拗他不過,只得篩酒與他。當下,一篩再篩,前后竟連篩十八碗,不免憂心,“英雄這樣大漢若是醉倒,可怎生是好?”
武松答道,“醉倒的,不是好漢。”當下提起哨棒出門,揚長而去。
身后,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睛。
看看那時已是申牌時分,紅日漸漸西墜,武松走了一程,只覺酒中藥力發作,渾身燥熱難耐,心想酒家所言果然不無道理,便把胸膛前袒開,踉踉蹌蹌,直奔過亂樹林來;見一塊光溜溜大青石,把那哨棒扔在一旁,放倒身體欲睡,只見呼啦啦刮起一陣狂風,狂風過后,只聽得亂樹背后撲簌簌一陣響動,但見一只吊睛白額大蟲跳將出來。
武松驚出一身冷汗,大叫不好,“我命休矣!”當下提起哨棒,聚斂精神,去迎戰博命。
好一場惡戰,直斗得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終掃得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武松眼見得那大蟲眼里口里鼻里耳朵里,全迸出鮮血來,沒了呼吸,方才作罷。武松看看手中哨棒已然折斷,長出一口氣,頹然倒地,渾身酸軟一絲氣力也無,心想,今日多虧飲了這綠毛藥酒,不然這氣力不知從哪里來。
次日,武松拜謁陽谷縣令,領得都頭一職,英雄事跡美名遠揚,新聞媒體紛紛前來采訪,綠毛藥酒分文未投,即榮登廣告榜首,每晚黃金時段循環播出,三碗不過崗顧客盈門供不應求。
話說武松見過哥哥,即被邀回家中居住,一應飲食起居,皆由嫂嫂潘金蓮打理。
那金蓮原是臨縣第一富豪張大戶家粗使丫頭,生得嬌柔風騷,頗有幾分姿色。某日,張大戶見四下無人,淫心大起,對金蓮上下其手,欲圖非禮。不料,這小妮子卻是個有血性的主兒,誓死不從。
張大戶惱羞成怒,遂以鮮花插牛糞,將金蓮配與武大。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三寸丁谷樹皮自是大喜,卻不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福兮實乃禍之所依。
閑話休提,且說這風騷少婦潘金蓮,日日對著三寸丁谷樹皮,心中怨恨堆積如山,今日得見武二,不妨竟是如此一表人才,不覺春心蠢蠢欲動,使出種種溫柔體貼手段,日日精心照料。
話說那日,武松下班歸家,大雪正下得緊,室內卻溫暖如春。金蓮迎上前來,取過武松手中斗笠蓑衣,粉面含春笑語宴宴,“叔叔回來了?且隨我來,飲上一杯,驅驅嚴寒。”
武松隨金蓮在塌前坐下,熊熊炭火映得金蓮臉兒紅紅,風情萬種,把個打虎好漢看得一時癡了。
金蓮也不看他,只是將火盆簇好,去燙酒,一時間,室內藥香撲鼻,武松深吸一口氣,問道,“敢問嫂嫂,燙的這酒名為何酒?”
金蓮眉眼含情,輕笑道,“叔叔怎地不知,這酒正是因了叔叔而遠近馳名的綠毛藥酒啊!”
武松不覺莞爾,“倒是緣分。”
金蓮呷了一口酒,星眼迷離,“可不是緣分咋地?叔叔,你若有意,不如吃了金蓮這半盞藥酒?”說罷,將手中酒杯遞與武松,輕啟朱唇,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一腔柔情付與誰?奴家自幼孤苦,寄人籬下,嘗盡人間心酸冷暖,今日得遇叔叔,心生仰慕,叔叔若不嫌奴酒殘人卑,請滿飲此杯。”
金蓮聲如黃鶯,婉轉中自有一種說不盡的風流,武松但覺尚未飲酒,骨頭已酥,又想起多年來身世飄零,真是人生如羈旅,輾轉似飄萍,不由得心中柔情頓生,接過酒杯,“多謝嫂嫂美意。”說罷,一飲而盡,“武松自幼無父無母,今日得蒙嫂嫂照拂,實乃三生有幸。”
金蓮吃得發熱,將外衣解下,一截白嫩嫩水汪汪軟綿綿小腰露將出來,看得武松臉上發燙,渾身不自在起來,只覺體內燥熱,想這綠毛藥酒果然效力非凡。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自自迷。
俗話說,酒為色膽媒,一盞盞藥酒下肚,這一對男女只顧得使出洪荒之力將體內藥力發散出來,早將禮教大防置之度外。
自此,武松一得空,便與金蓮顛鸞倒鳳,一晌貪歡,眼見得一壇壇綠毛藥酒全化作催情甘露。
忽一日,武松衙內無事,早早還家,但見金蓮意閑閑坐在窗前刺繡,遂上前道,“嫂嫂,武二近來總覺身子發虛,可否討碗藥酒來吃?”
金蓮微睜杏眼,“咦,叔叔這般威武強壯,怎會身子發虛?難道藥酒有假?”
武松皺眉道,“我亦有此疑惑,明日著人重新置買。”言罷,便與上前去摟金蓮細腰。
金蓮閃身一躲,武松一個趔趄,竟往前撲倒。
金蓮訝然道,“咦,叔叔說身子發虛,竟不知已虛到這般地步?”作勢欲上前攙扶,卻一屁股騎在武松腰間。
武松疑她又同自己嬉鬧,欲要去捏她酥胸,卻怎生也抬不起手,“我今日不知怎地,渾身若有千斤重,且饒過你這小蹄子,待明日藥酒買來再好好收拾你。”
金蓮卻拿起手邊剪刀,用力朝武松胸膛雨點般戳去,“奴家今日就要好好收拾了叔叔。”
說時遲那時快,只一霎功夫,武松胸膛已是血跡斑斑,奄奄一息,氣若游絲,“武松自問從不曾對不起嫂嫂,嫂嫂今日緣何卻要害我?”
金蓮仰天笑道,“叔叔,金蓮原本身世可憐,自幼被賣與張大戶,偏又性子倔強,不堪受辱,卻被那賊人賣與武大。偏世人還給金蓮冠以千古第一淫婦之名,陷金蓮于不仁不義,暴死于你這粗人之手。誰說女人就該被任人宰割,我今偏要做自己的主宰,與這命運博上一搏,哈哈哈!”
武松哪料到自己打虎好漢一世英名,竟會死于淫婦之手,拼勁全力只說出一句話,“我只不知,怎會半點力氣也無?”
金蓮俯身到他耳邊,嚶嚶道,“叔叔有所不知,那每日飲的藥酒里面,有一味藥材,名為壯陽,實乃要命。那個酒家才是奴家的真相好,腰酸腎虛綠毛酒,每日兩杯命要走,哈哈哈......”
正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