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生活得不太有尊嚴的日子

我叫王二,是個教吉他的。這一兩年里,我過得不太好。


大約三年前,自己還在美國一家很好的大學念國際政治,心里卻一直惦念著回國來教吉他。提前畢業半年,畢業典禮都沒參加就跑回來,做吉他的教育實驗。這一做就是兩年多。

之所以這樣胡來,是因為自己學了十多年吉他,對各種陳舊、低效、自詡正規卻耽誤學生的教法非常看不慣,而且心中已經基本有了些能夠大幅改善樂器教學面貌的新想法,只等待大量實驗和微調。這些方法不僅能把學習樂器的效率提高幾十倍,而且還可以利用app批量達成效果。一旦搞成,不僅能發大財,而且能讓國內樂器教育的面貌變得比現在好得多。

于是自己開始從各種渠道找來人教琴,調整教琴方法。流程也很簡單,你是零基礎,來告訴我想學什么歌,我教會你,你走。經過一些時間,新方法沉淀下來,申了些專利,教了一百多人,基本都幾個小時學會。大家學得很開心很神奇,效果也確實很棒,光上年會表演過的應該一只手就數不過來了。

但自己認為,實驗的東西就是實驗的東西,我想要盡快把網站/app搞成成品,然后駕著七彩祥云大殺四方,把傳統的低效老師、爛課本、教師騙子們統統打翻在地上,大賺一筆。現在這些實驗,不收費。

由于是免費教琴,所以大家都似乎不太當回事兒。記得當時是一個周末,約好了五個人上門學琴。小心翼翼給每個人安排了上門時間,然后下雨了。只有一個人跟我道歉說天氣不好不能來,剩下四個不僅沒來,而且直接就沒再聯系過我。還有的上門一個多小時就學會了曲子,說回家給我推廣、錄像,到了家就直接告訴我:“我覺得我沒學會”“我還是覺得你的事成不了”“你知道像我這樣的程序員工資要多少么?你一個人都雇不起。”

于是,自己在教琴之余,也干干兼職,也啃老,壓力很大,覺得很對不起家里人。曾經覺得生活困難,想要教琴收費,偶爾報出高價格,一下就把來問價格的人嚇走了。也有人好言好語地求免費教,自己居然心一軟,也就真答應了,因為畢竟認為自己教琴只是實驗性質,不收就不收吧。

就這樣,磕磕絆絆兩年下來,自己雖然是全職干吉他,但是教吉他一共才收了不到兩千塊,大部分還都是學會了很激動的人硬塞的。曾經有不少人在我這里激動地學會了琴,但終于也就不再聯系。每當自己硬著頭皮向家里要生活費,總覺得自己愧而為人。



為了把團隊湊齊、東西開發好,我周旋在投資、第三方開發、創投圈之間,還求家里給了我壓箱底的二十萬,找到一些第三方開發公司,開發了一個有些簡陋的原型網站,希望借此說動投資人。于是每天都在辛勤地改商業計劃書和自我推廣。什么嘛,樂器教育領域市場這么大,自己開發了比傳統教法效率高這么多的方法,不還是分分鐘拿到錢、進一步把產品完善好嘛。

然后沒有投資人投錢。

這兩年多以來,每天都覺得自己的東西離拿到錢只差一步。有時候,這一步是沒有一份更到位的商業計劃書;有時候,這一步是沒有面見過更多的投資人;有時候,這一步是沒有成型的商業模型;有時候,這一步是沒有能展示出來的原型產品;有時候,這一步是沒有強悍的技術坐鎮;有時候,這一步是沒有足夠的早期用戶;有時候,這一步是沒有靠譜的產品經理和設計;有時候,這一步是還沒有投資人們在我這里學會彈琴。

我花費掉太多寶貴的光陰,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每天都沉浸在明天就要拿到錢的希望中。上面說的每一步,全都填補上了,東西進展很大,但是始終離賺錢和被大眾所使用有太遠的距離。

本來,自己也可以繼續像現在這樣這樣一步步走下去,期待哪一天交上好運。

但是我不想做一只被溫水煮透的青蛙,不想再絮絮叨叨地像祥林嫂一樣重復自己的故事。

想賺錢,想過上更有尊嚴的生活。而且不是在融資之后,不是在產品完善之后,就是現在。




暫時不打算找別的工作謀生,因為·真的很喜歡教吉他,而且覺得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太可惜,太可惜。但繼續按原路線繼續和投資人、第三方開發等等周旋下去,基本注定是死路一條。有不少投資人/前輩/朋友,希望我把重點換到線下教學上,先穩住收入再說,而自己雖然猶豫很久,卻還是沒有聽。現在看來,陷入這種窘境,還是自己的自滿和愚蠢導致的。

并不后悔回國來教吉他,也并不后悔打算把它開發成網站或者應用。我后悔的是自己心很軟,沒有早早讓自己切換成做生意、能賺錢的人格狀態,而是處處盲目受制于人;后悔的是過度自滿樂觀,認為創意和原型估值夠高,融資和早日進入創投圈是捷徑,結果反倒用掉了遠遠更多的時間。我不會放棄把自己的想法做成app等東西、讓它覆蓋更多人、產生更大影響的可能性,但現在如果還緊抓著這個不放,這不是出來做事的狀態,這是蠢。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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搵食不易。并不知道未來會不會生活得比現在好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什么時候能更好地實現,但起碼希望明天過得比今天有尊嚴一點兒。文中廣告若引起不快,請允許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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