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下班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回到家里,處理一下幾個郵件。突然想到有兩天沒回老家了。這個念頭一旦萌發,便不可阻遏,穿好外套,我踏步回家。
路燈的溫暖陪伴著我,我大踏步前行。當我走到白天經常走過的小道的時候,不自覺地又沿著小路走著了。這里,已經沒有了路燈,戊戌年臘月初三的夜晚,已經看不到月亮了,整條道黑黑的。道是非常熟悉的小路,由浚河故道建起的林場,林子間風搖樹枝颯颯作響。這條已經被我的鄉人們廢棄的路上,我白天走的時候,都很難遇到人。在今晚,天上是厚厚的云,沒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我憑著對這條道的感覺走著,深一腳淺一腳。走到半道,有點后悔了,自己心想著:該走大道的。
我是膽子比較大的人。上小學的時候,學校是村里張姓地主的大宅院。我們的教室是西廂房。西廂房外邊有棵大桑樹,樹上的桑葚子,長得紫紅飽滿,每每看時便饞涎四溢。小伙伴們都不敢去,因為村里傳說,這棵桑樹吊死過人。我終于被桑葚吸引,爬到桑樹上摘桑葚吃。那一頓真是解饞,竟然把這棵傳說中恐怖的桑樹忘記了。想起這小時的趣事,走在小時候經常玩耍的浚河故道,心也就放寬了。路邊的樹,還是我小時候的那些樹,就覺得它們好親切。想昔日的伙伴,都不知到哪里了,論年紀也都是半百叟了。自己笑自己,天是黑點,可這里是小時候春夏秋冬日日玩耍的地方。今晚,雖沒有伙伴,可他們依然都在自己的記憶里,每走幾步,他們那熟悉的笑容,便從記憶里跳將出來,陪伴著我走夜路。
腳步聲依然是往日的節奏,路上真的很靜,靜得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城里見到了太多的燈光,那各種各樣光色各異五光十色的燈帶燈柱,城里已經沒了夜晚的感覺。即使農村老家,也是路燈挺拔而放光,已經沒有小時候漆黑的小巷了。真的好久沒有擁有這么靜謐這么漆黑的夜晚了,更是幾十年沒走過夜色籠罩下的小道了。越在這個時候,我的思想特別活躍,一條熟悉的小道,打開了幾十年前的記憶。那時濃密的樹林,那時清清的河流,那時伙伴們樹林間小河里的嬉戲,一幕幕都來到了我的眼前。這一片漆黑的天地,就我一個能夠發出聲響,便覺是這漆黑世界的主宰。我一下子找到了存在感。我在心里呼喚我兒時玩伴的名字,我也不知他們現在哪里?我知道有兩個很好的伙伴,都已離開這個世間了,可我經常想起他們。
夜色中,道路在導引著我。按照一般的思維,一條大道路燈高照,完全可以走得順暢一些。可我總想體驗一下幾十年沒走過的漆黑的夜路了。我想到了在這條路所發生的那些童年趣事,跟著母親,領著妹妹在這路兩邊的林子里摟柴禾的情景。那一切好像就在這夜幕中上演。我慶幸自己的大膽,其實走一走夜路沒有什么。在我的家鄉,都是淳樸厚道的莊稼人,沒什么壞人。壞人也不會到這廢棄多年的白日都沒行人的地方。可就在今晚,這漆黑的夜色,這熟悉的小道,我釋放了我的思想,我隨意加快或放慢我的腳步。這夜路確實靜得瘆人,覺得脊梁骨有發涼的感覺。可腳步依然是堅定的自信的,因為這是在我的老家,在小時候玩耍的地方。我覺得所有的恐怖,都源自自我的心虛,都在自己嚇唬自己。一路這么想著這么走著,也沒多長時間,這條浚河故道就被我的雙腳量完了。
等我趕到老家的時候,母親還問我這么晚還回家干啥?當我說自己從老河堰走來的時候,母親訓我大路不走走黑道,也不知哪里來的膽子。我只是笑笑,真的很輕松很充實地笑。我要告訴母親,戰勝自我的恐懼,真的沒有什么可怕的。
今晚,我是夜行人。回老家看看母親,走走夜路,真的很充實。想來這一晚的經歷,竟然慶幸我那一刻錯誤的選擇了。在黑夜里,我看到了白天看不到的風景,經歷了幾十年未從體驗的收獲。
(寫于2019年1月9日,農歷戊戌年臘月初四夜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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