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沖浪,我愛看夕陽

海水沖擊礁石,驚起嘩嘩的聲響。


——寫給福娃十二歲生日


時光如沙漏,總是從指尖悄悄溜走。

這一年,是如此的迅即凌亂。來不及回顧瞭望,一路跌跌撞撞,已闖過你人生的第一個輪回:12歲。

翻看這一年的點點滴滴,才發現,我們共同經歷了那么多。在林林總總的記憶碎片中,有三個畫面,分外的明晰,清澈。

陪讀時光。畢業季,周末。從一個培訓班,奔向另一個培訓班,中間不帶喘息的間隙。天未破曉,已出發,萬戶燈火,才歸家。日復一日,艱辛,枯燥。陪讀的人,苦累之極。而你,卻樂此不疲。

又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后。一路奔跑著,把你送進熟悉的教室,來到慣常的咖啡廳,坐在一成不變的位置。點上一壺水果茶,強撐沉重的眼皮,看各色果瓣,在文火的熬煮中,漸漸褪色、變軟,失去本來的顏色?;腥惑@覺,人生,不過一壺茶的功夫!轉眼,你快小學畢業,如此讓我叫苦不迭的陪讀,還能有多少次數?

那一刻,從未有過的珍惜與幸福劃過心坎,為這一路的相依相伴,相攜相牽。心生無限感慨,寫下《陪讀記》:

你在焚膏,我在塵囂。間隔,一壺茶的時光。

當釅稠的茶湯,變得清亮,你和我,分道揚鑣。

經年后,憶起這段心懷熱望,而苦累忙碌的時光,相信,總會有一些抹不去的歲月痕跡,留在我們飽經風霜磨礪的心里。

膩歪經典。交流,對白。每每你和我暢談遙不可及的遠方、美好縹緲的夢想、苦惱糾結的塵囂,形成震顫靈魂深處的共鳴,而由著性子任意撒歡時,總會以如此的對話落幕:

“這世上,誰最愛寶寶啊?”自鳴得意的期待。

“寶寶自己最愛自己?!币怀刹蛔兊暮V定。

起初,問話者難免失落、不解。明明自己無怨無悔為你付出,為何你如此不領情?難道你是那寡義薄情之人?

一次又一次的重復,屢試不改后,陷入沉思。尤其是每每關鍵時刻,你自然而然展露的可人貼心、善解人意,讓我看到你的重情重義,不得不重新審視,我們關于愛的理解詮釋的迥異。

反求諸己,切身體會,發現,這世上最愛你的,的確只能是你自己。當你被道不合者誤解而慘遭心靈傷害時,當你偶遇小概率事件而備受沉重打擊時,當你飽經超常壓力而不得開懷時,無論我如何渴望替你分擔,如何急于替你承受,卻終是無能為力。因為,我,不是你!我如何能完全體會,你內心深處的感受?我如何能根本替代,你獨一無二的人生?

這一生,只有你自己,也只能是你自己,自始自終,不離不棄,關照你的靈魂,修葺你的心靈,營造內外和諧的環境。

出行片段。海灘,夕陽。溶金的落日余暉下,波濤滾滾。海潮,一波激蕩一波,騰起白色的浪花。海水沖擊礁石,驚起嘩嘩的聲響。每每此時,你總愛沖浪,而我卻愛看夕陽。

你駕著摩托艇,恣意馳騁在風口浪尖上,畫出一道一道,優美的弧線。波瀾壯闊卻危機四伏的世界,完全成為你的樂園。你釋放能量的極限,御風而行,踏浪而歌,投入而忘我!

我靜靜佇立在夕陽下,籠罩在霞光潑灑的溫柔光影里,一份恬淡的心境悠然升起??催h處,劈波斬浪、樂不知返的你,好一幅,你我之間,天然差距的對比畫面!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對未知的世界,充滿無限向往與期待。無論是好是壞,是光明是黑暗,你都滿懷好奇,急切親身體驗,投入實踐。而我,虛活半生,見過人心丑惡,世道涼薄,總是擔心,可能發生的傷害,總是規避,可能存在的風險。殊不知,繞過陷阱,避開苦難,也會無形剝奪,你自己對世界的感知能力。

沒有烈火烹油,何來浴火重生?

沒有作繭自縛,何來破繭化蝶?

無論如何心有靈犀、惺惺相惜,你和我,終是行走在,各自的人生軌跡。我怎能,以自己有限的個體經驗,自以為是地規劃你的未來?以自己淺陋的思維認知,抱殘守缺地局囿你的世界?

你的第一個本命年,便在如此且思且行、且擾且驚中度過。好在,無論處境多么困厄,現狀多么蕭條,內里多么煎熬,你總能,淡定從容,泰然自若。一次次讓我看見,自我挑戰、修正淬煉的風采!

讓我們,以真正喜歡的方式,于這浮喧的世界,各自安好。

這,或許是,你愛沖浪、我愛看夕陽的,最熨貼的安放。

(2017年11月18日? 于回程的火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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