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林嘉樹分開的1713天,4千多個小時內,張小斐從來就沒夢見過林嘉樹。據說,夢到一個人,是因為那個人恰好也在想你,是否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張小斐。
一直以來林嘉樹都是優秀的,分手后,他得到的更多是惋惜,張小斐得到的更多是指責。所以張小斐總愛反問自己,是啊,明明愛著他,為什么還會分開?
是那次嗎?坐了一夜的火車,冒著大雨,提著大包小包,打著小傘站在小飯館的屋檐下等了他一個多小時,發信息不回,打電話不接,張小斐看著旁邊外婆一針一線給縫的,細心用床單包裹好的大棉被,殘忍的在大雨下變得越發沉重,張小斐突然就哭了出來,趕到學校,卻又正好碰倒林嘉樹跟同系的女干事走出教學樓的一幕,張小斐心寒了許久。
大概就是那個瞬間,突然覺得沒有辦法在一起了。
可張小斐畢竟還是更愛他的,從高中就開始的愛慕,五年追求,在一起不過一年多時間,怎們可以輕易結束,所以張小斐一直在忍,不告訴他這些別扭,以為那是為他們兩個人好。
張愛玲曾說,我們偏要說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開,好像我們做得了主似的。
張小斐一開始覺得這句話很奇怪,相愛兩個人互相承諾,互相說了我愛你,永遠不分開,確定了各自在彼此心里的重要性,難道不是對愛情的一定保值嗎?所以,張小斐每天都會對林嘉樹說,“我喜歡你,林嘉樹”,“林嘉樹,我真的離不開你”
她是如此樂此不疲,可林嘉樹卻先厭倦了,“張小斐,矜持點好嗎?”,“張小斐,難不成你又吃錯藥了”,“張小斐,你的腦子構造我真的很好奇”
張小斐以為愛情能填滿人生的遺憾,誰知,制造更多遺憾的,反而是愛情本身。人大概都是這樣,總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現實告訴我們,永遠不要將愛情的位置擺放得太高,當你仰起頭觀看它的時候,你是看不到腳下的。
張小斐開始因為聯系不到林嘉樹而同他爭吵,開始因為林嘉樹讓她多等了他幾分鐘而私下哭鬧,開始因為晚上分別時,林嘉樹忘給她good—bye kiss而生悶氣,發一大串信息“莫名其妙”的信息要他懺悔,而他往往會說,當時你為什么不說。
是啊,為什么張小斐當時不敢說,因為張小斐怕他當面說她無理取鬧,怕他甩手離開,怕他說她變了,張小斐怕他說看著她這樣他就累,怕他突然說分手,張小斐只是怕他“累”。
張小斐缺少同他開口的勇氣,因為,張小斐愛他更多。
所以,他可以隨時隨地說出張小斐的缺點與不好,張小斐卻連生氣也要笑著說出來。可這也許是張小斐的錯,因為張小斐給的嬉笑滑稽太盛,所以他自然沒興趣再欣賞張小斐的認真。
曾經張小斐以為相愛的兩個人分手,至少要有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比如說第三者,比如說雙方父母誓死阻攔,但其實不用,不安,忙碌,疲乏,就已經足夠了。
許閣給張小斐發這段他從微博上“剽竊”來的文字時,張小斐正對著電腦挑燈夜戰,渾渾噩噩點開信息,熱淚盈眶:我開始承認這些話了:1.我想要結婚了。2.就算是很多年不聯系也依然想念著的人原來是存在的。3.做不了戀人就做陌生人原來是真的。4.我開始變老了,但依然幼稚。5.太重感情的人往往死的很慘。”
當張小斐喝下第三罐啤酒時,許閣將頭抵在張小斐的肩上,拍著張小斐的背,混雜著啤酒味的氣息吐在張小斐的下巴處,他說,“張小斐,既然你現在也沒男朋友,我也沒女朋友,我們在一起又特別舒服自然,不如,我們在一起吧”
“你喜歡我嗎?許閣”
“喜歡啊,從大學時候就一直喜歡”
“那你愛我嗎?”
許閣拍拍張小斐的腦袋,捏了捏張小斐臉上的肉,“張小斐,你都多大了啊,世界上人們遇見愛情的概率比撞鬼的概率還低,我們就靠著喜歡過日子吧”
在一起后,許閣讓張小斐知道,陪伴與懂得,有時比愛情更加重要。
兩人尊重彼此的事業,尊重彼此的生活習慣,習慣性的用小吵小鬧來增加生活的情趣,許閣永遠懂張小斐的幽默,他能順口接下張小斐口中哼唱的下一句歌詞,他會買張小斐喜歡的慕斯蛋糕,知道張小斐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經常帶她去小咖啡館小坐,有時他教她玩他研發的小游戲,有時,張小斐教他下他不懂的圍棋,他會經常給張小斐擁抱,走路時牽張小斐的手,詢問張小斐后小心翼翼吻上她的嘴角,這樣看來,一切都很美妙,可是,許閣總覺得他們之間少了些什么。
于是許閣半開玩笑說,“張小斐,我覺得我們實在太好了,缺少了一些激情,要不,我們吵一架吧”
“好啊,吵什么呢”
“你問我,你好,還是我前女友好”
“我好,還是你前女友好?”
“你好,到我問了……我好,還是林嘉樹好?”
“他沒你好”
“我問的是,我好,還是他好”
“我說了,他沒你好”
“張小斐,你的潛意識里,他還是好的……”
許閣摸了摸張小斐的劉海,卻忘記牽起張小斐的手。
不記得是誰說的了,真正的失望不是怒罵,不是沖你發脾氣,而是沉默不語。
許閣生氣了,張小斐的道歉卻說不出口,張小斐突然就想起之前惹林嘉樹生氣的事了,林嘉樹不愿意理張小斐,生理期時,張小斐因為不知所措急的好幾天吃不下飯,結果就是在大夏天發了一次高燒,醒來第一件事,卻是打電話給林嘉樹,說對不起。
原來不是不喜歡,只是上次給的教訓太甚。
張小斐和許閣還是分手了,聽好友好靚說,許閣為張小斐喝醉,呼喊著張小斐的名字,她準備打電話叫張小斐過去時,許閣卻又不準,他真是個雙重性格患者。
當張小斐看到落地窗前,林嘉樹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出現在那兒時,張小斐只感覺她的胸腔已經困不住她的心臟了。
“抱歉,路上有點堵,來的晚了些”
“沒事,我到了也沒多久,我點了橙汁兒,不知道還合不合你喜歡”
“哦,謝謝”
張小斐坐了下來,將大包里的采訪資料拿了出來,放到了林嘉樹的面前,“經過篩選,已經按你的要求重新修改了問題,對于明天的采訪,你可以事先拿回去醞釀一下”
“恭喜你如愿了,大學時候,你不就想到雜志社工作嗎,只是,負責的,不是小說,是財經,你應該有些疲憊吧”
“我覺得還好,哪里給的工資多,就去哪兒,很適合現在物競天擇的社會”
林嘉樹沒有再說話,細心的看著資料上的問題,張小斐看著面前他為她點好的橙汁,心中只覺得百感交集,難為他了,還知道她最討厭喝咖啡。
張小斐拿起吸管喝了一大口,透心涼,因奔跑在十一月擁擠的街道所帶來的悶熱,當然,還有見面的緊張冒汗,一掃而光。
突然想起那天在“老榕樹”張小斐與他“偶遇”的不歡而散來,那天,張小斐主動打招呼,他卻連句“好久不見”也吝嗇給,今天的他,怎么又會同意跟她見面的,聽說他跟財經頻道的女主播在一起了,春光滿面的,過得挺不錯。
也許是原本僅三度的天氣,突然下起了暴雨,讓張小斐意識暫時失控,又或許是林嘉樹找到比她更好的,張小斐內心羨慕嫉妒恨,總之,張小斐脫口而出,“林嘉樹,你女朋友對你好嗎?有我好嗎?”
問完張小斐就后悔了,嚇得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大吼,“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其實……我就是隨口一問,不要在意”
“她比你好”
張小斐索性自暴自棄,“切,那是她不知道你有多可惡”
“大概吧”
一個電話適時的響起,林嘉樹拿起風衣離開了。
張小斐側望著窗外,林嘉樹開著車離開,身體就像被抽干了一樣,癱倒在沙發椅上,不自覺就想流淚。
從小到大,林嘉樹給張小斐的感覺總是,身邊少了誰都行,他都能堅強的成長,做到最好,而張小斐不行,他總說張小斐不夠堅強,還說他不會喜歡不堅強的女孩兒,只是,他大概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張小斐付出了人生中所有的堅強。
其實兩個相愛的人走到一起,其實只是完成了愛情的百分之八十七,剩下的百分之十三是失望積累起來的不滿足,它們可能是你哪天手上多了為感冒的他切菜煲湯所留下的小傷口,他全神貫注的緊抱著你說感激,你卻在享受幸福之余仍遺憾在意他為何注意不到你大拇指上的那片創口貼。你開始在心里遺憾他粗心,他卻在為感受不到你的愛意而遺憾。又或者,是你為了他精心打扮穿上的新高跟鞋,天寒地凍,他只來得及將你的手放進大衣兜,催促你快走,不想讓你受凍,卻忽略了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滑稽樣子。你在心里失望于他太不關心,他也會在心里失望他沒有得到同等的回報。
所以,沒有簡單的愛情,更沒有簡單的離開,有些人需要的是她眼前的痛被關懷,有些人更多的是想付出他全部的體貼,只是這百分之十三的不滿足而已,相愛的人就這樣成了陌路。
失望是一天天積累的,離開是很長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