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李白是個大導演（上）

騰小追打開手機，二人繼續看“意境再現”——

畫面：

月光映照著鏡湖，詩人衣袂翩然飄飄飛過，來到剡溪。清波蕩漾，猿猴長啼。

高峻陡峭的山路。海上升起的太陽。

字幕：

我想因這神奇的傳說夢游吳越，一天夜晚，我飛過月光皎潔的鏡湖。湖上的月光映照著我的身影，伴我來到剡溪。當年謝靈運住過的地方如今還在，周圍清波蕩漾，猿猴長啼。

腳上穿著謝靈運的登山木屐，攀登如云梯一般的山路。在半山腰看到海上升起的太陽，聽到天雞的啼鳴。

“謝公是誰呀？”騰小追問，“好像在其他詩里你也提到過這個人……”

“謝公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李白說，“‘才高八斗’這個成語你知道吧？”

“聽說過。”

“這個成語就和謝公有關。謝公叫謝靈運，是南北朝時期的大詩人，山水詩就是由他創立和發展起來的。他能詩能文，兼通史學，擅長書畫，難免恃才傲物。他說，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才高八斗’這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常用來形容人的文才極高。”

“這個謝靈運雖然驕傲，還是挺有分寸的！”騰小追說，“他把八斗的才給了曹子建，自己只留一斗，只占十分之一。”

“謝公不但文才極高，動手能力還很強。他自己設計制作了一種登山時穿的木屐，方便實用，很受歡迎。這種木屐的齒是活的，上山時去掉前齒，下山時去掉后齒，能省不少力氣，被人們稱為‘謝公屐’。”

“想不到這個謝公還是個發明家，這個鞋完全可以叫‘謝公牌’登山鞋！”騰小追說，“這種鞋方便實用，綠色環保，要是在我們那里申請一個專利，好好做做廣告，肯定能發大財！”

“你真是一個小財迷！”李白指著騰小追說，“一有機會就想發財。”

騰小追笑了笑，舉起手機和李白繼續看“意境再現”——

畫面：

山巖重疊，道路盤旋。詩人觀賞奇花異草，倚靠山石休憩。巖石間泉水翻滾涌出，森林里樹木搖動。烏云低垂，水波動蕩。

閃電劃過天空，山峰崩塌，山洞石門大開。山洞內天空蔚藍廣闊，宮殿發出金銀色的光芒。神仙們從云中飄飄而下。老虎彈琴，鸞鳥駕車，仙人列隊。

字幕：

山路在巖石間盤旋，繞來繞去沒有一定方向，我迷戀著花草，斜倚著山石，不覺天色已晚。山間巖泉下泄，響聲震天，像熊在咆哮、龍在長吟，山林為之戰栗，山峰為之驚悸。烏云黑沉沉要下雨了，水波動蕩升起了煙霧。

電閃雷鳴，山巒崩潰。山洞的石門轟隆隆打開。洞中青天寥廓，望不到盡頭，日月照耀著金銀筑成的宮闕。以彩虹為衣風作馬，云中的神仙們飄然而下。猛虎彈琴，鸞鳥駕車，仙人們排列得密密麻麻。

“看完這一段，又讓我想起了‘白色恐怖’。”騰小追說。

“你的意思是說我又在實行‘白色恐怖’？”李白明白了騰小追的意思。

“對，‘李白特色的恐怖’！”騰小追笑著說，“實際上也就是你說的烘云托月、旁敲側擊的手法。”

“詳細說一說。”李白鼓勵騰小追說下去。

“這一段里‘白色恐怖’比較明顯，和《蜀道難》挺像的，都是從視覺、聽覺、環境等多個側面來烘托和渲染，制造一種神秘、恐怖的氣氛。”騰小追說，“‘熊咆龍吟殷巖泉，栗深林兮驚層巔’是聲音的恐怖，巖泉發出的聲音像熊咆龍吟，連森林和山峰都嚇得顫抖；‘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是黑暗的恐怖，烏云翻滾，大雨就要來了，讓人害怕；‘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是力量的恐怖，雷電的力量大得驚人，它使山巒崩裂，讓石門大開。你看，聲音的恐怖、黑暗的恐怖、力量的恐怖，‘白色恐怖’的特征多明顯！”

“嗯，是的。”李白點頭同意，“可是我總覺得‘白色恐怖’這個說法不太好，好像我在裝神弄鬼嚇唬人。”

“你這么說就對了——‘白色恐怖’就是裝神弄鬼嚇唬人！”騰小追強調說，“這可不是誰都會的，它需要高超的水平和技巧，‘白色恐怖’只有你李白能用好！”

“你總有理！”李白笑著說。

“再說，‘白色恐怖’這個說法還是我總結出來的，是我的首創，它多形象、多直觀、多好記！”

“你就吹噓吧！”李白指著騰小追笑著說。

二人繼續看“意境再現”——

畫面：

詩人從夢中醒來，不禁長長嘆息。一只白鹿在青山間走動。

字幕：

忽然一驚，我猛然醒來，發出長長的嘆息。身邊只有原來的枕席，夢中的煙霧云霞全都消失了。

人世間的歡樂也像這夢幻一樣，自古以來萬事都像東去的流水一去不復返。告別朋友們離去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暫且把白鹿放在青崖間，要遠行時就騎上它探訪名山。怎么能低頭彎腰去侍奉權貴，讓我一點都不開心！

“看完全詩，小追有兩處不明，想向您討教！”騰小追故意學著電視劇里書生的模樣對李白說。

李白被他逗樂了，也故意拿著腔調說：“不必多禮，何事不明，但說無妨！”

“第一，這是一首離別詩，可是主要寫的卻是一個夢，基本上沒寫離別的事兒，這不是有點文不對題嗎？”騰小追說出自己的困惑。

“是的，一般的離別詩都要寫離別的哀怨和感傷，都要寫離情別意，可是也不一定都要這樣。如果你有什么獨特的經歷和感受，能夠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那么把它留給朋友們，也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李白說，“我寫這首詩你都看見了，一開始只是作為記夢詩來寫的，題目是《夢游天姥吟》；后來感覺可以留給朋友們，才改為《夢游天姥吟留別》。其實就是想把自己的體驗和感悟告訴他們，向他們表明心志。有時候這可能是一種更好的離別饋贈。”

“噢，寫離別也不一定直奔主題，還有許多其他方式。”騰小追說，“還有，第二個，詩的最后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好像太突然了，就好像說著說著突然就舉起手臂喊了一句口號，而且這句口號好像和前面的內容也沒什么聯系，沒有鋪墊，沒有交代，我覺得就是硬加上去的一句。”

“嗯，你看得很細，小追。”李白肯定了騰小追的認真態度，“這句詩初看上去確實很突兀，好像沒什么來由，可是如果你讀懂了這首詩，你就會發現，它是全詩的主旨，它恰恰是經過前面的鋪墊和交代之后水到渠成的一個揭示。要弄明白這一點，恐怕得先讀懂全詩，這對你這個年齡的人有點難，等你長大有了一定的閱歷就明白了。”

“你們這些大人都是這樣，”騰小追有點不屑地說，“自己解釋不清楚，就說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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