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老式的五金店，各種工具雜而不亂的被擺放在木柜上。店子里光線陰暗，一串長長的電線繞了半間屋子，電線盡頭的小燈泡輕微地搖晃著，發出微弱的黃光。空氣潮濕，散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一對夫妻在店子里忙活著，他們不過二十多歲，可是看起來像是有四十了。

此時已經晚上七點，外面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

流子阿三常年混跡在各大街道上，不是打打老虎機就是欺負欺負小朋友，整日無所事事，大人看了討厭，小孩兒遠遠看到立馬跑開。這時只見他大呼小叫地朝著五金店跑來，女人看了眉頭緊蹙，沖著阿三噴著口水大罵道：“你個死流子，跑這兒來搞末子，給老娘滾！”

阿三顧不得生氣，喘著粗氣大聲說道：“老子懶得和你計較，你屋里妹子在東街被車軋嘎得勒！”

“怕是你搞的鬼吧，把我們引開，你好偷東西！”女人并未放下手中的活。

“不信莫信，你女兒死了莫怪我冒給你報信！”阿三氣喘吁吁地跑開了。

男人見狀趕緊追上去，女人見男人跑開，心里也涌上一股擔心，把店門牢牢關好，趕忙追了上去。遠遠的女人就看見一個軟塌塌的身子倒在一個環衛阿姨的身上，嘴角滲出一絲鮮血，那不就是自己的女兒小月嗎！女人沖了上去，推開環衛阿姨，死死地抱著小月，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聽著瘆人。不久救護車趕來，將小月抬上了車，可惜經過搶救，小月的生命永久地停留在這個雨夜。

不久，案發現場的視頻被曝光，頓時一片嘩然，小月的父母也知道了真相。原來小月偷跑出去玩，被路上的小車軋過，肇事司機逃逸。剩余的事情令人不忍直視，數輛車軋過小月脆弱的身體，而旁邊路過的行人則視而不見。幸虧一名環衛阿姨將其從馬路拖開，才免得小月繼續遭受蹂躪。經過媒體的大肆渲染，環衛阿姨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小月的父母也收到了很多社會上的善款。

閃亮的燈光下，這是女人剛換的，男人和女人靜靜地坐在兩個角落。

“老婆，小月已經死了，我們把剩余的善款還回去吧。”男人率先打破安靜的氣氛。

“為什么？”女人大叫。嚇得門口的電動車滴滴作響。

“這是用女兒的命換來的錢，我不想用。”男人有些哽咽，握緊了拳頭。

“放你個狗屁！你不看看我們現在什么情況，女兒都冒得噠，以后我靠哪個咯？”女人伸出粗糙的手指指著男人。

“冒噠......冒噠，我們闊以再生......”男人徹底崩潰，開始哭起來。

“哭個屁啊，一個大男人要錢沒錢，要能力沒能力，還跟你再生一個，再生一個也是早死的命！”

男人默默地哭著，聽著女人放肆大罵，他現在腦中只浮現出女兒的笑臉。那是一張別人看起來很普通，窮孩子的臉，可是在他看來如此可愛，就像一個天使。可是這個天使終于成了真正的天使了。

“總之，這個錢老娘是不會還回去了，要不我還怎么活！”女人罵累了，總結道。

“隨你吧，反正我不用。”

“碰到你娘的鬼類！我也冒港給你用啊！”女人說完就回了房。

夜像被人潑了黑漆，又濃又稠。男人默默抹了一夜的淚，女人的鼾聲是這夜里唯一的聲音。

女人大清早將幾張紙丟給了男人：“我們離婚吧。”

“為什么？”男人聲音有些顫抖。

“沒為什么，不想過了。”語氣依然平靜如水。

男人知道女人決定的事情沒誰能夠阻止，于是心一橫，簽了名，字跡又重又歪。

女人這才有些滿意，笑了笑：“你可別說我狠心，這家破店把你，那三十萬捐款給我，這是你欠我的。”說完收拾東西走了。

男人沉默不語，這家店是他的心血，她沒奪走就好，那筆錢他也不想要，她走了也就清靜了，這結局，挺好。

阿三雖然不務正業，但是心地還算善良，要不當初也不會去通知小月的父母了。可是這兩口子連句謝謝都沒有，這就讓他有些忿忿不平了。他看著女人拿著行李從五金店跑出來，覺得奇怪，于是跟上去。

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廢鐵堆旁，阿三看到女人和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在悄悄聊些什么。

“當初港好噠，我七你三，這是九萬塊錢。”女人有些不舍的將九萬錢從包里拿出來遞給了那個男人。

“很好，這次合作很愉快，你用你女兒的命換來了這三十萬，我幫你策劃這場戲，我在新聞界的地位也因此提高，咱們各取所需，以后就不要再見面了。”猥瑣男人迅速把錢收起來了。

“那是，如果冒得你的幫忙，這種小新聞怎么能引起那么多的關注呢。”女人虛偽的稱贊道。

兩人交談完，分兩路走開了。

阿三邊聽邊捂緊自己的嘴，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趕緊逃開了。

第二天，流子阿三失蹤，十多天才在河中發現已腫脹腐爛的尸體。警官始終未偵破此案，只從不識字的與阿三交好的流子口中探聽到，死前阿三好像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匿名信。至于信的內容，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