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閻王不收冤死鬼
深夜兩點鐘,我飄蕩到陰曹地府,身邊簇擁著無數(shù)的小鬼,在他們此起彼伏嘻嘻哈哈的說笑聲中,來到了閻王殿。
閻王爺打量了一下我,稍作遲疑才說:“這個女子莫不是南京城西郊的汪水晶?”說著命人拿來生死簿細細查詢。
我仔細打量著閻王爺,并沒有傳說中的可怕,黃暗的臉,雪白的眉須,眼角和腮幫旁皺帶笑的紋路,細細長長的眼睛里顯示出和善。等屬下查明我的生死之后,他接過生死簿,嘆息了一聲說:“又是一個不知死因,身份不明的孤魂野鬼。”
他從高高的,象征著至高無上權(quán)利的座位上下來,走到我的身邊,又一次打量著我。我心里不由一驚,莫非閻王殿也有“潛規(guī)則”?全身瑟瑟發(fā)抖,單薄的病號服褲管隨著身體的發(fā)抖也輕輕擺動,甚至還有一些未干的血跡順著腳踝流到了地上。
我心里一陣冷笑,笑天上地下無處不在的“潛規(guī)則”,笑稍有一點權(quán)力便作威作福的丑惡嘴臉。嘴角一絲冰冷的,艷麗的微笑往上蔓延,直到眉眼間。
“姑娘,你死的不明不白,身份不清不楚,是要做一個稀里糊涂的冤死鬼還是要查清死因再轉(zhuǎn)世為人呢?自己選擇吧?”他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星球傳來,卻又格外的清晰。
“冤死鬼?還是再世為人?”我默念著,抬頭想問問這位掌管著世人生死的閻王爺。可是,哪里還有閻王殿。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感覺非常冷,我想蜷縮身子溫暖自己,可是腰部以下沒有知覺,不聽使喚。四周一片白色,絲絲縷縷消毒水味道和藥味進入鼻腔,我輕微的皺了眉頭。
液體靜靜的流入我身體,耳邊傳來眼淚滴在衣襟上“吧嗒吧嗒”的聲音,偶爾夾雜著幾聲嘆息。除此之外,一片靜寂。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的推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說:“病人失血過多,腦部創(chuàng)傷嚴重,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對不起,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我快速轉(zhuǎn)動眼球,尋找情人書生張,求他不要放棄我。只要一想到不清不白,沒名沒分的孤魂野鬼,永生不得轉(zhuǎn)生的魔咒我就心碎欲裂。
醫(yī)生和護士已經(jīng)放棄了治療,看著已經(jīng)年老的父母,他們哪里有資源和人脈讓主任醫(yī)生在我的身上創(chuàng)造醫(yī)學(xué)奇跡?可以救我的人是書生張。
我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尋找熟悉的身影,側(cè)耳傾聽他的聲音,他不在這里。我不甘心的用鼻子聞了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如此反復(fù),尋他不得,心里不由失望的緊。
“噗通,噗通”兩聲,我看見父母跪在了醫(yī)生面前,連聲說:“求求您了,醫(yī)生,救救我的女兒,她才只有28歲,是我們的命根子呀!”說完,撕心裂肺的哭聲一陣陣傳來,似乎要把腦膜吵裂,要把屋頂掀開。
我的靈魂輕飄飄的抽離了美麗的肉體,化成一縷空氣,沒有人看見我,沒有人聽見我。這縷靈魂應(yīng)該漂到陰曹地府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然后做生生世世的屈死魍魎。
我的靈魂并沒有落在閻王殿,而是飄蕩在了氣派華麗的書生張的辦公室。他沒有坐在辦公桌后面,也沒有坐在沙發(fā)上,也沒有站在書柜旁,我思索他可能去的地方。
一股咖啡的香氣撲鼻而來,是我喜歡香草拿鐵。心里納悶不解,書生張從來都不喝咖啡,漂亮性感的女秘書是知道的,今天是糊涂了還是怎么居然端來了咖啡?我試圖把咖啡換成鐵觀音,無奈我手無縛雞之力,只得作罷。
“您好!張總的股份已經(jīng)全股賣給劉宏偉董事長了,他不在這里。”漂亮女秘書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我聽來宛如五雷轟頂,我急急忙忙跑出去問個清楚,不管我說什么她都無動于衷的擺弄著手機。
我憤然出門尋找書生張,問問他為什么要賣了公司。來到書生張郊外的別墅,一個漂亮知性的少婦坐在花園里,拿著一本書低頭看書,在她的不遠處書生張和一個洋娃娃般的小女孩追逐嬉鬧著。小娃娃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就像簾幕一般,蜷曲的頭發(fā)隨意的披著,鬢角別著一只漂亮的蝴蝶結(jié)。
書生張舉起小女孩放在他的肩頭,小女孩咯咯笑著說:“爸爸,我要摘花,我要摘花!”
書生張在一棵石榴樹下停了下來,火紅火紅的石榴花開,映著小女孩完美無瑕的笑臉。一女孩伸出白皙的胳膊摘了好幾朵花后掙扎著要下來,書生張小心翼翼的放女孩下來。
小女孩乖巧的蹲在地上,奶聲奶氣的說:“爸爸,我們給媽媽做花環(huán),送給她,她一定喜歡。”
“好,我們做花環(huán)。”書生張應(yīng)女兒的要求,像孩子一樣坐在草地上專注的陪著女兒編花環(huán)。
眼角有些濕濕的,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兩個月前,看見驗孕紙上兩個紅杠的時候,他抱著我,在耳邊低語:“除了名分,別的我都愿意給你,我要把這個世界捧到你的面前。”
我摸著平坦的腹部,耳邊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一臺剎車失靈的半掛車朝我極速橫沖過來,我飛快的往右打方向。車頭撞到了防護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惡魔一般的半掛車將我往后推了幾十米遠。
等我再抬頭看書生張和小女孩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我折回到那個少婦身邊,果不其然,書生張和小女孩在那里。等我走過去的時候,小女孩已經(jīng)將花環(huán)戴在少婦的頭上。
少婦揚起頭,脈脈含情地看著書生張,眼里的笑意比陽光還溫暖,眉眼間有奪人心魄的明媚。
書生張說,她自私跋扈,任性張揚,人老珠黃,不修邊幅,而眼前的明艷動人的少婦難道是我傷后的視覺錯亂嗎?不,不,不管是書生張還是女秘書和往日并無二致。莫非是書生張怕我嫉妒才說的善意的謊言?
他們已經(jīng)離開,而我飄蕩的太久,在日光下時間太長已經(jīng)精疲力盡,掙扎著爬向我的陰曹地府。
一群小鬼遠遠的看著我,見我步履踉蹌,趕忙上來扶我。他們關(guān)心的問我,找到身份和死因了嗎?看來他們還記得我,我無奈的搖搖頭,隨著他們再次踏進閻王殿。
閻王爺正襟危坐,不知是眼角還是眉梢?guī)е恍┥衩氐男σ狻K粗嫔n白的我,嘖嘖嘆息,然后問道:“是否明了身份和死因?”我往上提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我死于車禍。身份是南京西郊汪家的獨女水晶。”“不,你的死因表面上看來是車禍,實際上是謀殺。你已然不是黃花閨女,幾次三番墮胎,身份怎么可能是汪家獨女水晶?”
我悲憤交加,心跳加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頹然倒在了地上。和無奈,無助比起來,我更加憤慨。是誰在光天化日之下謀殺了我和腹中的孩子?
“你有七天的時間可以去追查兇手,兇手落網(wǎng)你便可免收挫骨揚灰之痛。在這七天之內(nèi),你若能證明自己人妻的身份便可轉(zhuǎn)世為人,再續(xù)前緣。如若不然,只能承受挫骨揚灰之痛和生生世世淪為孤魂野鬼。”閻王爺盯著底下的我,眼里沒有一絲溫暖。原來他嘴角眉間的笑意只是我的錯覺。
一股力量支撐著我,我奮力起身,朗聲說道:“我會用七天時間讓我查明死因,證明身份。”
“這七天之內(nèi),你可以看見、聽見和聞到任何人,可是別人看不見你也聽不見你,聞不到你。你只有有一次求助機會。這一次你可以顯身讓他看見你,聽見你。”
聽他說完,我的身體感覺充滿了能量,精神大振,暗自發(fā)誓,一定要將謀害我的兇手繩之以法,一心要我愛的人明媒正娶。
02? ? 再生為鬼尋真相
再一次來到世間并無半分生疏,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車流,我小心翼翼的躲著他們,他們卻時時踩到我,撞到我,有好幾次飛馳而過的車輛差點將我碾碎。
我來到西郊的家里,園中的梨樹上稀稀落落結(jié)著若干碎小的梨子。母親哭的肝腸寸斷,幾個阿姨嬸子圍坐在身邊聞言細語的勸解她。
我走過去坐在她的床頭,她的手里握著一張照片,我記得那是大學(xué)畢業(yè)的第一年進書生張公司的時候拍的,照片中的我左手捧著一卷書,右手握著筆,低頭寫著什么,照片是阿海拍的。阿海是我的初戀男友。
初戀是短暫的,和青春一樣轉(zhuǎn)瞬即逝。雖然在心里會留下一些痕跡,但終究抵不過現(xiàn)實。進入書生張公司的第二年我做了他的情人,其實,情人也就是小三。
看著這一屋子悲悲戚戚的、蒼老的面龐,我知道查明真相的重任他們擔(dān)負不起,便硬著心腸轉(zhuǎn)身離開,在堂屋左手的游廊里我看見了暗自垂淚的父親。
離開西郊的家之后,我去了閨蜜的家。她看起來很悲傷,臉上沒有往日精致的妝容,明顯有哭過的痕跡,分外憔悴。茶幾上放著我喜歡聽的唱片,愛看的電影,沒有喝完的半瓶紅酒邊放著兩只酒杯,一只留著她的氣息,另一只有淡淡的洗滌劑味道。我知道,這只是我的。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尖銳的聲音劃破了照進窗戶的陽光,“水晶一定是書生張殺的,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說完,她扔掉了手里的抱枕,踢了茶幾一腳。這一踢,傷了腳趾,她瘸著一只腳,咧著嘴,罵罵咧咧。我好忙過去扶她,卻一縷魂魄根本扶不起她。
閨蜜一直不看好我和書生張,常常對我說:“別看他媽的書生張人模狗樣的,裝清高,裝文藝,實際上就是一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無恥小人。”
有幾次我差點和閨蜜絕交,之后她和我約定誰也不許提他。閨蜜哪里知道,書生張滿足了我對另一半所有的期待,帥、多金、睿智、細膩、溫柔。
聽閨蜜又一次違背承諾,猜忌書生張,辱罵書生張,我氣不由得打一出來。快步走上前去捂住她的嘴巴,使勁擰了她的大腿,她都至若惘然,無動于衷。
她自顧自的說:“書生張,雖然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外加腰纏萬貫,可他已經(jīng)有主,并且為著他的名聲和地位,他不可能離婚娶水晶,而這個時候水晶恰巧懷孕,這是水晶第四次還是第五次懷孕?水晶斷不能再去墮胎,勢必要將這個孽種生下來,而這孩子生下來,他媽的一切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書生張定時要痛下殺手,除去水晶。”
聽著閨蜜的胡言亂語,我紅著眼圈,拍著桌子,歇斯底里的咆哮:“書生張是愛我和孩子的,他不可能謀殺我。”
可是閨蜜像魔怔了一樣不管不顧的說下去,我聽不下去,也不能阻止她,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她的公寓。
從閨蜜公寓出來,我馬不停蹄的跑向交警隊。是的,我應(yīng)該去交警隊尋求專業(yè)的幫助。我去告訴他們,我不是死于車禍,是有人蓄意謀殺。
交警隊鬧哄哄的亂作一團,有交通違紀行為不服申請行政復(fù)議的,有協(xié)商解決糾紛的,也有結(jié)案的交通事故處理。
我的案子屬于交通事故,按照辦事指南應(yīng)該到八樓找負責(zé)交通事故的辦公室。
兩個年級大概四十歲的女警官在整理檔案。其中一個說,前幾天那個半掛撞死孕婦的案子今天結(jié)了,并不是人們猜測的謀殺,就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司機肇事逃逸了。
聽到已經(jīng)結(jié)案歸檔的消息之后,有些絕望。我快步走向前,拉住說話的女警的袖子連聲說:“警官,求求你了,再詳細查查,這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和肇事逃逸,而是謀殺!”她自顧自的整理檔案,和同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根本顧不上我。
我心灰意冷地離開交警隊,才想起來閻王爺?shù)木?我可以聽見陽間的任何聲音,可以看見任何人,也可以聞見任何氣味,可是陽間活著的人看不見我的影子,聽不見我的聲音,也聞不見我的氣味。
03? ? 托夢情郎意難猜
這樣來回奔跑沒有任何意義,唯一的一次顯身現(xiàn)聲求助機會不能輕易托人。一旦所托非人,我將被挫骨揚灰,永生永世不得輪回為人。
辦法總比困難多,當(dāng)我知道沒人能看見我的時候,我想過用“托夢”的辦法讓在世的情人或者父母為我查明真相。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除了驗證我已死去以外我一無所獲。我感覺精神略微有些不濟,尤其是在光線充足,陽氣重的地方。我決定先回公寓歇上一會,等到午夜時分的時候分別到父親和情人的夢里告訴他們,我在陰曹地府的境遇和不是死于車禍而是謀殺事實,讓他們查明真相好讓我轉(zhuǎn)世為人。
寬大的美式沙發(fā)上零散的放著雜志和玩偶,茶幾上的水果有些許變質(zhì),散發(fā)著一陣陣酸臭的味道。
我穿過寬敞的客廳,來到臥室,里面還有書生張的雄性荷爾蒙的味道,仿佛聽見了自己“嘻嘻嘻”的媚笑聲。我拉開床頭柜抽屜,里面醒目的放著省婦幼保健院的化驗單,化驗結(jié)果陽性,診斷結(jié)果早孕。看著熟悉的一切,和我與他相愛的鐵證腦海里全是回憶。
那天拿到化驗單的時候,給激動的給書生張打通了電話,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為穩(wěn)定聲音而使勁的咽了咽口水,電話里傳來了他富有磁性的聲音,溫柔的說:“這真是天賜禮物!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必定視若至寶。”
房間的角角落落都留著往日的影子,他端著酒杯,眼里閃著溫柔的漣漪仿佛要將我融化在他的情深義重之中。他接著電話說,晚上不回去,有應(yīng)酬。
我一邊回憶往日的繾綣,一邊翻看著手賬。有一頁,我不想看,便有意跳了過去。一陣風(fēng)起,不經(jīng)意間翻到用紅筆畫滿叉的那一頁。那是閨蜜的畫的,也就是那天她知道我第三次墮胎,而書生張依然不會娶我。她一邊畫著,一邊罵我傻,一邊詛咒書生張不得好死。
我躺在床上,臉比紙白,傷心欲絕,懇求她停下,而她像個瘋婆子一樣,一把把我從床上拽起來,狠狠的說:“這是我第三次伺候你墮胎了,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劊子手,雙手沾滿了血腥。看看你的樣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你醒醒吧!那禽獸只是在玩弄你,玩弄你的青春和感情!用他來路不明的臭錢禁錮了你的自由。”說完,她擁著我,我們一起慟哭不止。
想起閨蜜,不可避免的想起她今日所說的話,謀殺我的是書生張。我的嘴角往下撇撇,身上感覺透骨的冷,我拿出羽絨被子裹在身上,閨蜜的話想錐子一樣扎在我的心上,但我不相信。書生張是愛我的,他說過,除了婚姻和名分會將一切捧到我的面前。
事實上,這些年,也是如此,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不敢給我月亮。他帶我見他各式各樣的客戶朋友,公司機密和業(yè)務(wù)往來從不瞞著我,就像他說的,除了婚姻以外,幾乎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與他共享。他是我這一生尋尋覓覓的靈魂伴侶,哪怕他有家室妻女,可是那又怎樣?
午夜時分,我一身素衣,如清水芙蓉般裊裊婷婷的出現(xiàn)在書生張的夢里。他的懷里摟著他不愛的女人,她的胳膊緊緊的纏在他的腰上,而他的臉頰貼著她的額頭,身下的絲綢床單揉皺了,這一片柔情蜜意和狼藉無不昭示昨晚鴛鴦戲水是多么的纏綿。順著熟悉的味道,一個用過的套套赫然在目,書生張不喜歡用這個東西,他說如隔靴搔癢好生沒有意趣。
我輕輕的伏在書生張的懷里,聽著他的心跳,出神的想,他在夢里見到我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書生張的呼吸漸漸的不均勻,心跳加快,胳膊好像很大力,無意識的往外推,難道我們傾心相愛他感覺到我了嗎?
他大叫了一聲,將身邊的女人驚醒了。女人打開床頭燈,柔聲說“怎么了?”他擦拭著額頭密密麻麻的汗水說“沒事,沒事。”我注意到他的身上也是大汗淋漓,看來我在夢里出現(xiàn)卻是使他受驚不小。為什么他會這樣的驚慌和害怕呢?難道那場車禍將我毀容了嗎?我看見衛(wèi)生間的妝臺便走了過去,仔細審視鏡子中的我,花容月貌,目光殷勤,見自己毫發(fā)無損我復(fù)有回到書生張身邊。
女人說:“這兩日來,你總是噩夢不斷,要不明日我們?nèi)妓聼闱髠€安穩(wěn)。”書生張笑著說:“哪能,著傳出去多不好聽,堂堂一大男人晚上做個噩夢竟要求神拜佛?別擔(dān)心了,沒事,許是這兩天公司股份轉(zhuǎn)讓情緒不穩(wěn)。”
女人聽了可能也覺得在理,就點點頭,柔聲說道:“睡吧!”書生張再一次摟著女人睡了。很快女人睡熟了,書生張悄悄的下床。我跟著他走進書房。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抽煙,一陣煙味嗆的我眼淚直流,我趕緊退了出來。
模模糊糊中我仿佛聽見了雞鳴聲,聽外婆說,后半夜的夢不靈驗。我生怕父母也將我托夢之事當(dāng)做思慮過度,急急忙忙跑出來進入父親的夢里。
家里黑漆漆的,沒有一點亮光,我看見母親淚痕未干,呼吸聲中有一些嗚咽。父親睡在母親的身邊,左手和母親的右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眉頭微蹙。
我跪在父親的面前,悲悲戚戚的說:“爸爸,警察搞錯了。我的死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謀殺。”
父親一驚,松開了母親的手,他的呼吸有一些急促,夢里出現(xiàn)了鮮血淋漓的車禍現(xiàn)場和面目全非的我。
他在夢里的哭聲吵醒了母親。母親微微把身體往父親這邊靠了一下,輕聲說:“老汪,老汪,醒醒。你夢見閨女了?”
父親睜開眼睛,紅著眼睛看著母親,長長徐了一口氣說:“我夢見閨女回來了,她說她是被謀殺的。我思量著,明天就上派出所去報案,讓他們重新查查閨女的案子。”
母親嘆息著說:“閨女大了,她的心事多了,我們也不曉得。天一亮我就給她那個朋友打電話,問問她這幾年閨女怎么過的。”
一時間父親和母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和電視劇里的橋段一模一樣,兩個日漸蒼老的老人目光呆滯的看著彼此,看著自己心碎,看著對方哀傷,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心痛的感覺遠遠超過看見書生張摟著別的女人時的嫉妒。我坐在父母的中間,拉著父親的左手,母親的右手,用我的臉蹭蹭他們掛在臉上的淚水。母親的手干瘦冰涼,父親的手粗糙粗壯,我想要他們的一點溫暖,也想給他們一點力量。可是,無能為力。
黑夜寂靜里,我再次聽見“吧嗒吧嗒”的聲音,我知道那是母親的眼淚滴在被子上的聲音。
04? ? 舊夢易醒情難了
天亮了,我看著他們起床,隨著他們的腳步來來回回走著。他們不知道做什么,連吃飯也忘記了。
父親出門去了派出所,母親給閨蜜打了電話。父親走后,母親默默的坐在院子里的梨樹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嘆息。我不忍再看,索性將自己蜷縮在被窩里。
父親報案回來了,無可奈何地給母親說派出所受理了,至于什么時候展開調(diào)查得報了上級才知道。梨樹下心碎的人又多了一個,他們兩個人一句話不說,默默的坐著。
我知道自己等不到上級的展開調(diào)查的指示,決定出門看看情人那邊的情況。昨晚的情人的表現(xiàn)是反常的,因為他怕自己的婚外情被妻子窺破,所以才那樣的驚慌失措。今天他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恢復(fù)理智和平靜,定會對我施以援手。他人脈寬廣,想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讓警方再次立案調(diào)查,將謀殺我的兇手繩之以法。
這樣想著,我來到他的花園別墅,門口威嚴的站著秦瓊和關(guān)公,我進不去,只得遠遠的守著,等著他出門。
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身體,我再一次感覺自己精疲力盡,幾乎癱倒在草坪上,眼皮不停的打架,只想有根小棍給撐起來。
下午三點多的光陰,他的車緩緩的駛出別墅大門,我緊緊的跟在后面,從擋風(fēng)玻璃我看見他在打電話。掛了電話他的臉上不經(jīng)意的浮起一抹笑,這笑里透著精明和陰險。
我跟著他的車子一路狂奔,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嗓子里像冒著火一般,需要一杯檸檬水解渴,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尋找可以喝的水。
他的車繼續(xù)在馬路上疾駛,我用鼻子聞著他的味道判斷他在那個路口,眼睛緊緊地盯著貨柜里的水,伸出沒有血色的手拿到一瓶水,急忙打開一股腦的喝了干凈,順手把水瓶扔在垃圾桶里,火急火燎的追了上去。
他的車子停在紫荊花酒店的停車場,人已不見蹤跡。我進了大堂,四處找尋他的影子。哪里還有他的蹤影,我有些氣急敗壞的往樓上咖啡館走去。這個咖啡館是我和他常來的地方,在這里有過很多次商務(wù)談判,也有過很多次激情纏綿。果不其然,他直挺挺的坐在常坐的沙發(fā)上,隨手拿著一本《金剛經(jīng)》。我正要坐過去的時候進來兩個黑西服的男子,一看就是律師的行頭和模樣。
法律上的規(guī)定和道德上的規(guī)范是我不敢興趣的,也不受它們的約束,自然也不想詳細打探,想來無非是股份轉(zhuǎn)讓之類的生意上的往來。我遠遠的看著書生張,他和過去一樣精明果敢,滔滔不絕,兩個律師忙不迭的點頭,還寫著什么。
我想,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他了,等著兩個人走了,我顯身求助于他。之后,一邊等案子的結(jié)果一邊某個身份,這樣一來兩件事情都辦妥帖,幾日之后又是再世為人。
律師前腳剛走警察后腳而至,我沒有時間顯身,只好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我聽見警察和書生張都提到我的名字,便大著膽子往前靠近了一些。聽見書生張不慌不忙的說那些事情由我做主全權(quán)負責(zé),現(xiàn)在公司股份已經(jīng)全額轉(zhuǎn)讓,具體的細節(jié)讓警察找我聯(lián)系。警察問道有沒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書生張支吾著說,沒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
警察一走開我就迫不及待的顯身。就在我正要顯出輪廓的時候,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閨蜜那義憤填膺的樣子和書生張臉上詭秘奸詐的笑,我慢慢的收了回去,我只有一次機會,不得大意。
我看著書生張坐著默默的出神,看著他嘆氣,看得出來他心里有一些慌亂,時不時的用手揉搓著頭發(fā),有時候又站起來踱著步子。我知道他肯定遇到了麻煩,過去他也多次遇到難關(guān),我陪他應(yīng)酬,替他簽字,發(fā)布通知,甚至為幫他公關(guān)打通關(guān)節(jié)而陪官員睡覺,在我們同心協(xié)力的努力下總是化險為夷。而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怎能不心慌意亂。
他的司機慌慌張張的跑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得報告他,說轉(zhuǎn)讓出去的公司和手上幾個項目出現(xiàn)了經(jīng)濟問題,調(diào)查組已經(jīng)介入調(diào)查。我的心一緊,思緒紛擾,真想趕緊現(xiàn)身幫他再一次度過難關(guān),哪怕將我挫骨揚灰。
他斷喝道:“都是那個賤人汪水晶干的好事,背著我做出著雞鳴狗盜的事情!你抓緊將那些公司和項目的文件都送過去給調(diào)查組,別讓我本人受這不白之冤。”
他一說完,司機答應(yīng)著跑了出去。我驚呆了!過去所有的簽字和合同都是他授意的,所有的做法和行為都是經(jīng)過他同意的,他怎么可以這樣出爾反爾,將所有問題的責(zé)任推給我?
他離開了咖啡館,而我像木樁一樣被釘在了原地,默默的流著淚,靜靜的獨自舔舐傷口。
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再一次回到了西郊的家里,母親抓著閨蜜的手,扯著嗓子,咧著嘴大哭,閨女輕輕的拍著母親的背,陪著掉眼淚。又是那個聲音“吧嗒吧嗒”,眼淚落在衣襟上的聲音,又是那聲長長的嘆息,父親干澀的喉嚨里發(fā)出的語言。
“水晶今天走了三天了,交警隊已經(jīng)結(jié)案了,定的交通事故,司機肇事逃逸。”父親木然地說,“昨晚我夢見水晶,她哭著說,她是被謀殺的,讓我報案。”
“水晶的死絕不是單純的意外,一定是有人謀殺。從水晶的社會關(guān)系來看,那個人我也猜的八九不離十,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閨蜜聲音擲地有聲。
父親仰著臉看了她一會,然后說:“已經(jīng)定案了,要翻案怕是難啊!派出所的同志說讓我回家等通知,若是他們領(lǐng)導(dǎo)有了新的指示就著手調(diào)查,給我信兒。”
“我就不信某某人可以一手遮天,‘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惡人終有惡報。叔叔,我這邊也不是完全沒有證據(jù),零零碎碎的事情理一理說不準也是一條線索。我一會去就詳詳細細的想一下水晶的事兒,您這邊一有消息就趕緊通知我。”
父親點著頭,母親含著淚,眼里有了一絲希望,可是,瞬間這希望就如同死灰一樣寂靜,復(fù)有哭著說:“就是把這殺千刀的殺人犯碎尸萬段也換不回我的水晶啊,嗚嗚嗚。”
他們?nèi)齻€人不再說話,我也靜靜地看著他們,真想可以顯身讓閨女看見,讓她幫我去查明真相,了結(jié)身后事。轉(zhuǎn)念一想,閨女和我一樣只是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也是無能為力。
05? ? 天理難容作惡者
我自顧自的離開去了我的公寓,蜷縮在寬大的床上,聞著熟悉的味道,反復(fù)想著過去的種種。顯而易見,書生張將公司打法律的擦邊球經(jīng)營或者違紀違規(guī)的項目統(tǒng)統(tǒng)推在我的身上,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凈。突然,一個明晰的答案赫然在目:書生張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如果他愛我,怎么可能讓我周旋于各式男人中間,陪官員、客戶吃喝睡覺?如果他愛我,怎么可能讓我踩著法律和道德的邊界為他謀取經(jīng)濟利益?
醒悟的太遲,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于人間來說,我只是一起普通車禍的受害人,與陰間來說,我只是一個身份不明的孤魂野鬼。這樣想著,淚水連著忘川河,綿綿不絕。
我漸漸的沉睡過去,就胎兒在媽媽的肚子里,哭著吮吸著自己的手指,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我聽見輕輕的腳步聲來到了身邊,睜開眼一看,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面孔,她拉開抽屜,找出了懷孕的化驗單和手術(shù)病例,又輕輕的出去了。我看見她把化驗單和病例裝在了包里,坐上一輛藍色的出租車往東邊走了。
我意識到,書生張要毀滅他和我來往的證據(jù)。除了醫(yī)院的證明以外,還有銀行的賬目往來,我要趕快找到一個人,讓他順著我知道的線索去查,將他繩之以法。可是,這個人是誰呢?市公安局局長?或者政法委書記?還是別的什么人?
這些人都曾經(jīng)和我有過露水情緣,他們斷斷不會幫我,一旦沾染上我,他們不僅烏紗帽不保還有牢獄之災(zāi),他們怎么可能幫我而惹火燒身。
到了山窮水盡,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的地步,我萬念俱灰。至此,我才知道自己瞎了眼,誤了自己的青春。一個人如果對妻子不忠,對情人必然也不忠,一個人真的愛你,絕不會將你帶入危險的境地,一個人如果真的愛你,絕不會讓你受法律和道德的拷問。
午夜時分,我在街頭徘徊,身上一陣陣涼意襲來,卻又感覺油膩膩的,一連幾天都穿著這件淺咖色的裙子,原是該換洗了。不知不覺,游蕩到了市公安局門口,往里看了看,一股陰森森的像地獄一樣的風(fēng)吹來,突然,記憶中出現(xiàn)了一抹亮光,閨蜜的表弟在市局刑警隊。
我想試試自己的運氣,是不是比生前幸運。我現(xiàn)身了,不管此時遇到誰,我便將實情托于誰,若真是石沉大海也只能苦果自嘗了。
在我攏頭發(fā)的時候,身邊走過來一位警官,他好奇的打量著我,然后說:“小姐?您有事?”
我整理了自己慌亂的情緒,點點頭。
“哦?”
我垂著淚,抽泣著說:“我有情況要舉報。”
“那你明天白天再來,會有人接待你。”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我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欲言又止,抬頭盯著他的眼睛。這一剎那,感覺似曾相識,那眉眼和閨蜜的神似,還有身材簡直和閨蜜的父親一模一樣,他就是閨蜜的表弟李青。
他見我為難的樣子,便止住離開的腳步,多問了一句:“您有困難嗎?”
我點點頭,低聲說:“我只可以給您一個人說。我見過您,您是我閨蜜的表弟。因為我舉報的事情事關(guān)重大,所以。”
我沒有說完便止住了,抬起頭滿心期待的看著他。
他猶豫了一會兒便說:“今晚我加班,您進來說吧。”
說完他帶我去了辦公室,千篇一律的警服,千篇一律的辦公室,千篇一律的官樣文章。
我說一句,他寫一句,我詳詳細細的將我和書生張的交往細節(jié),還有商業(yè)往來以及被謀殺的事和盤托出,當(dāng)然,我是以受害者表妹的名義,留了書生張私密的聯(lián)系方式。
他寫完之后,蹙著眉說:“這事我知道,昨兒我表姐來找過我。謝謝你提供這樣詳細的線索,書生張集團的案件正好有我負責(zé),我會詳細調(diào)查取證,還死者一個公道。”
他站起身送我出門,叮囑我,以后不要這么晚出門。
我離開了市公安局,徑直往閨蜜家飛奔而去。到底是她,先我一步找到了門路為我報仇申冤。
這是我的第四天,我只有三天的時間。我得計劃好和李青碰面的機會,免得節(jié)外生枝。
我再也不去我的公寓,那里充滿了謊言和算計。夜晚,我棲身在閨蜜家里,看著她進進出出,坐臥不安;白天,我陪著父母,看著他們抹淚,聽著他們嘆息,心里十分壓抑。
偶爾我也會追蹤書生張,察看他的動向,把和他接觸過的人、正在接觸的人都仔細的匯報給李青。李青順著我提供的線索,一步一步掌握了有力的證據(jù)。在快要審批逮捕書生張的時候,李青漸漸的起了疑心,他開始懷疑我的身份和動機。我啞口無言,只得佯裝生氣,轉(zhuǎn)身猝然離開。
是時候離開了,案情即將塵埃落定。我戀戀不舍的和父母分開,再一次尋著書生張的氣味來到了一處郊外的度假山莊,那里正在舉行著一場盛大的歡宴。
我站在人群中,尋覓書生張的影子,我看見他穿著合體的意式禮服,挽著他美麗的妻子。她的妻子帶著花環(huán),一系白紗,優(yōu)雅而又矜持的笑著。她的身后跟著她的女兒拖著她的禮服。他們走到人群的前面,掌聲和歡呼聲淹沒了一切。
我冷笑著,嘴角滲出了血。
掌聲和歡呼聲驟然停了。一陣警笛聲呼嘯而來。
我看著書生張踉蹌著,被警察架上了警車。人群中,議論紛紛,格外嘈雜,而她的妻子站在紅毯上,右手抬起遮住太陽刺眼的光芒,看向遠方。
我陪著閨蜜坐在沙發(fā)上,默默的垂淚,今天是我火化的日子。
黃昏時分,李青來了。他一進屋就和我打招呼,我也笑著和他說話,感謝他幫表姐平冤昭雪。
閨蜜驚恐的看著他,問:“你在和誰說話?”
李青說:“一個美女,你的閨蜜。”
我知道,閨蜜一定當(dāng)做李青的惡作劇。
我又一次在大鬼小鬼的簇擁下來到閻王殿,雖免了挫骨揚灰之痛,但最終只是沒名沒分,不得再生為人的孤魂野鬼
無戒365訓(xùn)練營第五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