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間的過錯,讓我們只能錯過,我多想念你多遙遠,早知道是苦果,這一刻也不想逃脫,可惜這字眼太刺眼,兩個世界之后……
第一次看《The Painted Veil》這個影片是和葉維在北外的小禮堂(不確定是不是小禮堂了)看的,對影片里的景致、音樂和故事的結(jié)局印象頗為深刻,一直想著要翻出來重新看一遍,湊巧這周沒有找到其它未曾看過又有靜心欣賞念頭的電影,就干脆選擇這部吧。
1925年,中國南方的村子里,一對年輕的英國夫婦,衣著整潔光鮮,站在群山環(huán)繞的田地里,不遠處是一群面黃肌瘦衣著破舊的中國農(nóng)民,不是那么友善的目光,帶著些許的好奇盯著他們。那一對夫婦彼此之間沒有交談,坐在行李箱上,等待著什么的樣子。丈夫悠閑地看著書,而妻子顯然是不情愿來到這個地方的,不耐煩的表情,見丈夫沒有任何反應,只好無聊地發(fā)著呆,也許是在胡思亂想著什么。
回到兩年前的倫敦。一場舞會,他認識了她,一個美麗的女人,Kitty。他對她一見鐘情,她對他的印象估計僅是無趣和嚴肅。Kitty,喜歡花,愛彈鋼琴,已至適婚年齡卻依然想著要找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人共度一生,只是倫敦這繁華又無聊空虛的社交圈,家人對“老姑娘”的嘮叨和輕視又讓她迫切地想要逃離,所以在Walter求婚之時她賭氣答應了。
Walter,一個細菌學家,在英國政府駐中國上海的實驗室工作,性格木訥,嚴肅拘謹,不善言談。他愛Kitty,但又不懂得表達,那一次求婚也許已經(jīng)是他最直接最勇敢的一次談話。盡管他知道Kitty并沒有愛上他,答應嫁給他只是為了逃離那個家,但依然堅定地認為經(jīng)過相處她一定會愛上自己。
婚后,他們來到了上海。她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沒有朋友,語言不通。他忙于工作,即使是在家里,也是埋頭于工作之中,甚至于在妻子故意尋找話題聊天的時候回答“我是習慣了除非有話要說不然不會開口”。受邀參加一次聚會,她認識了Charlie。
“她被賣身為奴,罪責加身,生活無望,流落異鄉(xiāng)……不可擺脫的枷鎖,永遠壓在她可憐的靈魂上,所以她哀痛欲絕,她為自己哭泣,她曾經(jīng)是活潑可愛的少女,卻變成了世界上最孤獨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為自己永遠不感受愛情,也沒機會付出愛情而哭泣……”
Charlie或許不懂臺上的戲曲表達的是什么,但是他卻懂得一個異鄉(xiāng)生活的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這段話和戲曲無關(guān),卻戳中了Kitty的內(nèi)心痛處。這自以為的彼此了解和彼此相愛,她跨出了禁忌的一步。
Walter發(fā)現(xiàn)了她和Charlie的事情,但是他并沒有打開那扇門,而選擇了走開,只是內(nèi)心的憤怒終究是無法壓抑的。所以他下了一個決定,帶妻子一起去中國南方的霍亂疫區(qū),梅潭府(影片中的拍攝地是黃姚古鎮(zhèn)),長江支流邊的一個小鎮(zhèn)。嬌生慣養(yǎng)的英國上流社會的小姐怎么可能能適應中國貧困落后還正處于霍亂高發(fā)期的農(nóng)村。Walter用了各種尖酸刻薄的語言甚至是羞辱威脅來刺傷她,強迫她必須跟著自己去霍亂橫行的疫區(qū)。Kitty自然是不愿意去的。Walter給了她一個選擇的機會,只要Charlie愿意為了她離婚并且答應娶她,他就放她走。或許他是木訥,但是他僅僅是不善言談而不是傻,他很清楚Charlie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名譽掃地甚至毀了自己的事業(yè)。所以故事的后續(xù)發(fā)展是顯而易見的,她接受了這個難堪的現(xiàn)實,跟著丈夫一起來到了霍亂疫區(qū)。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中國南方的小鎮(zhèn),從上海過去要火車、汽車再轉(zhuǎn)馬車才能到達。那個地方?jīng)]有舞會沒有玩伴更別說鋼琴和音樂了,只有貧窮只有落后只有迷信且不友善的居民和病菌、疾病,唯一能和Kitty說上幾句的就是一個副官,Waddington。晚上伴隨入眠的是對岸當?shù)鼐用駷轵?qū)趕孤魂野鬼而設(shè)立的祭典的吵雜聲,以及對疫病和死亡的恐懼。白天陪伴她的是聽不懂她說話只會傻笑的士兵和冷漠陰沉的老婦人。他們爭吵過、冷戰(zhàn)過、彼此厭倦對方,日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了。
直到她去鎮(zhèn)上見了負責管理醫(yī)院和孤兒院的修女,看到了孤兒院的境況和孩子,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淺薄和無知,開始想要了解Walter以及他的工作。只是這個時候的Walter不知道她心理的轉(zhuǎn)變,依舊懷揣憤怒,對她的歉疚回以尖刻的話語。越來越多的修女因為霍亂而死亡。Kitty開始在孤兒院幫忙,盡管她什么都不會,最初連給孩子換尿布都不會,但她還是堅持試著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例如教孩子們彈琴、唱歌、跳舞……在看到Kitty為孩子們彈鋼琴的情景后Walter想到了最初認識的她,兩人的關(guān)系也開始改善。看著丈夫為了別人而廢寢忘食,她開始理解了他內(nèi)心不曾言語的豐富的情感,開始愛上Walter……然而,就在兩個人越來越靠近彼此的時候,Walter感染了霍亂……
或許這就是命運,讓他們的愛情一直處于錯位的狀態(tài)。不對的時間里遇到了對的人,對的時間里失去了對的那個人。他們愛著彼此,但是卻是在不同的時間里愛著對方,到了彼此相愛之時,命運來了個急轉(zhuǎn)彎。
影片里山清水秀的小鎮(zhèn)風光和落后貧困的居民生活之間的鮮明對比,和每一個情節(jié)展開都如此契合的配樂,Walter和Kitty之間錯位的愛情,以及Walter面對疫情的態(tài)度和做法都值得一再回看。
關(guān)于Walter和Kitty之間的愛情,想要問一句,他愛她嗎?從一開始他就說了他愛她。只是在看到他忽略她孤身陪同來到陌生城市的孤獨和無聊而埋頭于自己的工作時,看到他為逼著她去霍亂疫區(qū)而不惜羞辱威脅時,看到他明知道可以走水路還選擇讓人奔波疲勞的陸路時,看到他面對妻子的道歉而尖酸刻薄地回應時,我會想他真的愛她嗎?但是,他終究是愛她的吧。所以他明知道她答應自己的求婚僅是為了逃避家人的輕視還如此高興;他知道她喜歡音樂喜歡彈鋼琴所以特意買了鋼琴和CD;他明明更想沉浸于工作之中卻又愿意放下手中的活而陪妻子打發(fā)時間;他清楚自己不擅長交際還想通過接受別人的邀約來討Kitty的歡心;他沒有推開那扇門避免了她的尷尬;他在用言語刺痛妻子后聽著門外妻子的哭泣而嘆息;他擔憂她的安危而急著出來尋找,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妻子和憤怒的村民之間;他說“這不重要”,在不確定孩子的父親是不是自己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努力去試著讓妻子過得開心只是他不懂得如何表達,也因為深愛著她所以在面對她的背叛時才會無法接受。
那她愛他嗎?最初是不愛的,但是她是想著和他好好生活的,剛來到上海之時,黃包車上得她笑得是如此燦爛,是真心的笑容,而不是倫敦舞會上為應付交際的面部神經(jīng)抽動。只是丈夫的無趣呆板,異鄉(xiāng)生活的陌生和無聊,以及對愛情的渴望,湊巧出現(xiàn)又擅長言談懂得哄人的Charlie讓她走向了背叛。背叛婚姻始終是不道德的事情,不能找理由為其開脫,但Walter的性格對于這事情的發(fā)生是起到了推動的作用吧。而其后的故事也可以看出,她以為的愛情不過是別人消遣打發(fā)時間的玩意。其后和Walter一起來到霍亂疫區(qū)。冷戰(zhàn)、爭吵、對疫病和死亡的恐懼,最初陪伴的她是這些。認識了當?shù)氐男夼螅_始在孤兒院幫忙的她,也逐漸意識到了丈夫的工作的意義,開始去了解他理解他。在最后,我想她是愛的他吧,愛上了這個呆板無趣但深愛自己也愿意為了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不辭辛苦的科學家。
Walter對愛情是執(zhí)著卻又不擅長表達。除去他對愛情的態(tài)度,對自己的工作和別的事情也值得一說。那個時候的中國農(nóng)村,居民生活困苦,非常迷信,對外國人充滿了敵意。沒有任何的臨床經(jīng)驗,僅僅是在實驗室里見過霍亂,但他還是選擇來到這個疫情肆虐的地方;進入病房,看到里面的混亂和骯臟,他差地吐了出來,但還是忍住了,而且沒有打退堂鼓,留下來日夜為控制疫情而做調(diào)研、測試、實驗,即使已經(jīng)疲憊地睜不開眼睛還堅持為病人看診;他很清楚不讓居民使用井水已經(jīng)讓他們非常憤怒,但為了控制疫情,他還是堅決封鎖了鎮(zhèn)上居民唯一的水源,并且提出讓軍隊強制居民盡快安葬死去的親人而且不能讓墳場離河流過近;努力想辦法為當?shù)鼐用窠鉀Q用水問題……但是在Kitty稱贊著修女的高尚時,他又毫不留情地說事情比Kitty想的要更復雜,除去真正的孤兒修女們也從年輕的母親手里買孩子并將這些孩子變成小天主教徒。所以他也是世故的。他不是那種高大上的國際人道主義衛(wèi)士,或許對他而言,這只是他的工作,因為他就是個研究微細菌的。這么說也許有點讓一些想看到影片主旨升華得高大上的觀眾有些許失望吧?但我個人覺得,沒有什么高大上的理由也無妨,所做的事情是有用的就足夠了。就像《失控》一書里反復提到的個體的無意識經(jīng)過一系列演變進化會成為群體的有意識一樣,社會上很多人都做著這件事那件事而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對他人對社會會產(chǎn)生什么效應但這些所有的事情串聯(lián)起來卻又可能產(chǎn)生質(zhì)變。
看這類影片挺需要耐心的,因為節(jié)奏很緩慢,人物的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即使在Walter死去的那一刻也沒有出現(xiàn)Kitty撕心裂肺的哭泣。情節(jié)、取景、配樂,都是那么慢悠悠的感覺,但看完又忍不住長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