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總有一個人，守候在你疲憊的岸邊。那是屬于你的地老天荒。
——題記
01
2015年的冬天,寬陪我去北京復查身體。為了節(jié)約盤纏,也為了能吃可口的飯菜,我們住在德勝門附近的一家半地下室旅店里。
這間旅店住了很多外地人,有的長住,還拉家?guī)Э冢挥械呐R來暫往。老板給我們拎來了一只舊電飯鍋,還有一個沒有鍋蓋的舊炒鍋,說這個可以使用,但你們走的時候得給我還回來。
旅店設在一個舊小區(qū)里,旁邊一對外地夫妻開了一個露天菜攤，脆生生的大白菜,綠綠的青椒芹菜,另外雞腿、大米、調料什么的也一應俱全。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驀然看到熟悉的生活場景,我心里似乎沒有那么動蕩不安了。
寬到了北京后就患上了嚴重的感冒,加上霧霾影響,鼻涕眼淚流淌，連帶咳嗽個沒完,陪我上醫(yī)院以外的時光,他只能躺在地下室的床上昏睡了。
趁著這空兒,我去前面不遠處的一家超市購買了做飯用的油、碗筷和小盆子,用來安頓我們這幾天的生活。
地下室的租客們共用一個廚房。我使用靠墻的那個位置。到了北京后,我做的第一頓飯是燉雞腿。
將老板給的廚具用滾燙的開水至少清洗了五遍,我心里方覺得干凈放心些,把買來的三個雞腿切得,又削了土豆,還弄了些豆腐粉條。油溫正好,蔥姜蒜立馬下鍋,雞肉炒出香味,上蓋各樣菜,在異鄉(xiāng)的頭一頓美食就這樣完成了。
身高一米八二的寬食量不大,平日在家也吃不了多少,但那天的燉雞腿米飯卻香香吃了一大碗。飯畢，喝了水，燃起一支煙,他的感冒也好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在醫(yī)院、旅店兩點一線活動。望著小小窗戶透進來的冬天的陽光,看著白色的床單和微微飄動淡藍色的窗簾,看看身邊的他,有那么一瞬間，恍恍惚惚的我覺得這就是我們的家。
02
2014年的秋天,我們在北京西站。
從住處到車站,那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程讓暈車的我倍感難受。下了公交,火車尚早。
我渾身乏力，頭暈惡心。兩人隨意靠著一處避風的墻坐在行李上。望著滿天的星空,我眼前出現(xiàn)了重影,秋夜的風迷迷糊糊地吹著，我靠在寬的肩膀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他問:“這會兒好點兒沒?”我醒了過來,眼前是繁華的燈火和鼎沸的人聲。而我們倆像穿越這座城市所有的候鳥一樣,互相依偎著。
2013年夏天,我們倆等地鐵。人很多,寬上去了,我因為人流擁擠被孤獨地落在月臺上。
我難過生氣,盡管自己是個路癡,還是一個人乘下一班地鐵去了事先約好的地方。寬打來電話,問我在哪里?我氣呼呼地說:“你自個兒走了,不是不管我了!”他著急辯解,我能不管你嗎?我從最近一站下去又返回去找你,咋找都沒找到。
很多時候,我們是否真的了解對方,絕對肯定地相信他或她真的是會為你著想。
2011年底,我做了一個大手術。
術前,需要家屬獻800毫升的血，這樣做了，醫(yī)生才會給你開刀。
寬獻血400毫升，親戚小伙獻血400毫升。任務已完成，我倆卻因為過程中的一件小事在病房小聲爭執(zhí)起來。
或許是因為術前緊張,我顯得很任性，話語中甚至帶著故意激怒他的意思，似乎內心希望他生氣扔下我一走了之。
生來話少的寬站在8樓的窗戶前沉默了。那一刻，他背對著我，看著窗外光禿禿的街道。我們倆的目光雖然誰都沒有望向誰，但我感覺到此時的他與我一樣忍受著煎熬。
幾分鐘過后，他緩緩轉過身來，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輕問道：“中午想吃啥？我下去看看！”
術后，寬和二姐侍候我。因為前三天全身動彈不了，我感覺自己所有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寬經(jīng)常要把我從床上扶起來活動，幾天下來，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事后問：“我進手術室，你等在外面心里想些什么？”他答：“沒多想，覺得四個小時有點兒漫長哪！”
03
2008年的時候，29歲的我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小我三歲的寬。
第一次見面，他約我在一家自助西餐廳吃飯。
我晚到了幾分鐘，只見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獨自靜靜地坐在一樓，兩個手中各拿著一只伊利火炬。一個他自己啄了幾小口，一個是留給我的，我的那根幾乎要融化了。在用餐的過程中，依稀記得他前后只說了五六句話。
2009年1月7日，我們手牽手走上了婚禮的紅地毯。那一刻，我們倆緊握著的手都在顫抖著。
其后，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的風雨。
在這當中，有時候我常常在心里問自己：“這些年，我們是怎么走過來的？”有時候我想問他：“你是否還像當初那樣在乎我？”
如今，我覺得這些問題都毫無意義。
因為，經(jīng)歷過這么多年的兵荒馬亂，他還是一如既往，靜靜守候在這里。和這座舊房子里所有的物件一樣，成為一處固定而熟悉的風景。
我也是這房子的一部分。經(jīng)過了那么多悲喜，讓人哭的笑的往事似乎都忘記了，我們內心回蕩的最多的是女兒兒時的啼哭聲和長大后銀鈴般的笑聲。
04
寬不善言辭，不會說浪漫的話，也被生活搞得焦頭爛額，也會發(fā)起男人的無名之火，但第二天仍然披星掛月，堅持走在既定的生活道路上。
生活了八年之后，當我再一次梳理這些細碎的過往，心中掀起了層層漣漪。記錄這些看起來平淡的東西，努力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描述那些從前的驚濤駭浪，一是為了紀念我們的過去，另外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們還要一起走下去。
這些記憶中的溫馨片段就是我們今后上路的行囊。它像棉衣一樣穿在身上讓人感覺溫暖。
沒有人敢說，今后的道路一定比從前更容易。
我想，無論有錢沒錢，吃香喝辣還是開水白菜，能經(jīng)得起最艱難日子的磨礪，也能守得住浮華的誘惑，這樣的人，才是一起共度風雨人生的伴侶。
也許，婚姻的淺灘命運的深水一點點磨滅了我們最初的激情和溫柔，但隱藏在柴米油鹽中的真情卻不會輕易隨風飄散而去。
也許，我們被生活磨礪得越來越現(xiàn)實了。但讓我們淚流滿面的，除了苦難，還有來之不易的幸福。
千帆過盡，總有一個人，守候在你疲憊的岸，那是屬于你的地老天荒。（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