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蒼涼的夢
又是一個孤單的夜晚,又到一年想家的節日了。
這些年來幾乎很少和親人在一起,開心的度過一個節日,每年過年回家也經常匆匆的像個過客,在親人牽掛中 忙碌的趕回相聚到別離。
到頭來的期盼又要擔憂,只可憐白了親人的黑發。
堂妹傍晚來電,告訴我家里一切安好,望我勿擔憂,在外多注意身體,好好照顧自己。 說奶奶包粽子了,還是我們小時候愛吃的口味,還說奶奶想我們了,笑著露出她的假牙和爺爺在一起包粽子問我在外邊怎么樣了,工作,生活,一切好嗎?特意關心我找到女朋友了嗎?讓我多注意安全,一個人在外不容易,不高興的時候常來電話哦。
電話掛斷了,心情一下子就必剛才的話深深刺痛,此刻,我能感受到她們溫馨的畫面和家的溫暖。
眼睛腫痛的睜不開,看來年紀不小了。熬夜傷身體,以前奶奶常批評我“白天游四方,半夜苦熬墻。 ”那時候的我極其貪玩對于學習一點不喜歡,因為怕早上去學校老師檢查后沒寫,要打手板。沒辦法只好晚上趴在被窩里寫一大堆亂的像麻草的文字。老師批評時我還自以為是的講,我這是魯迅的狂人日記,書法中的一種格式號稱草書。自以為這點智慧可以混過去,那知老師嚴肅的用手扳在我手心里打了一次,痛的眼淚直流,回到家中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在奶奶懷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叫。看他們無助的只好舉手投降送我以前想要的禮物后,便立刻嫣然一笑。
爸爸在我笑后,平靜的問我為什么哭啊,我看到爸爸的眼睛就只好乖溜溜的告訴發生的事情,原想能得到幾分安慰或者諒解,可老爸的臉就像天氣一樣立刻狂風怒號啊。嚇得我躲在奶奶的背后不敢抬頭,任他們怎么拉也不起來。如果挨打了我就拼命的哭,這下全家人就只好紛紛在我嚎啕大哭的聲音里全軍覆沒了。
曾一度以為這是我不寫作業,逃課,打架,干壞事,回到家挨打后最好了報復方式了。
直到堂妹出生后我的這份恩寵就被正式打入冷宮了,堂妹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嬸嬸喜歡給她剃光頭說這樣好養活,在她小時候我們常以為她是男孩和我們一樣,每一次出去玩,我們男孩能做的都要她做,直到又一次偷人家蘋果時被人家的狗發現了,就拼命的跑,堂妹不小心掉到豬圈了,這一下一身臭味,狗看到追不上我們氣喘吁吁的只好夾著尾巴,士氣低落的跑回去了,在我們使盡全力后活生生的將堂妹從臭氣熏天的豬圈里拉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家里,奶奶和嬸嬸看到后一通責罵后還是將堂妹按到在露天院子的浴盆中洗掉她身上的臭味,那時的我好奇的詢問奶奶為什么堂妹和我們不一樣啊,為什么我們身上長個小鳥,堂妹怎么不長啊,奶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就說堂妹的還沒有長好,現在在發育出生的過程中。
當時的我傻得不知道怎么回事,還每次洗澡時特意強調我有小鳥,堂妹你不長哦以此來強調我在這個家中男孩的地位,在當時那個年代女孩是不必看中的,在奶奶的眼中男孩要比女孩重要,重男輕女是那個年代的一種惡習。
我自以為傲的認為我是家中最重要的,未來我是最有出息的,能得到家人的寵愛是件愉快的事情,太過興奮后就一定痛不欲生,母親還是沒能陪我走完這剛開始的幸福生活,她在正月25日,離開了我們,沒能帶走任何牽掛,就這樣撒手離去了。
在那個年少的日子里,我不懂得死亡是什么概念,我找不到一個完整的答案,在我出生后,沒人告訴我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記得我看到大家在哭,我搞不明白生死的含義。
母親不在的日子,我常撒嬌的問爸爸,媽媽去哪里了,爸爸和奶奶怕我們還小,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一直瞞著我們說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多少次的夜里,我都在夢里看見媽媽笑的樣子,慈祥善良;多少次的夢里,我都在眼淚里長大;父親在無數個夜里,偷偷的哭泣,他深深的愛著母親,他知道媽媽去的那個地方很遠很遠,只有單程票,再也沒有返回的機會了。
白天父親下地干農活,晚上在家為我們做晚飯,從那個時候這個男人從未停止他今生的責任和愛。
教我讀書,寫字,教我自力更生,教我面對人生要堅強。告訴我窮家孩子早當家。這個三十而立剛過的年紀,他把對母親的思念和愛全部一無保留的給了我們。
我像一只受傷的,需要呵護的小鳥,在這個可以僅僅依靠的翅膀下茁壯成長。
依稀還記得又一次在學校,老師教大家唱歌,歌名是《世上只有媽媽好》唱到高興時我卻哭了,老師問我怎么了。我說想媽媽了,有一個小朋友罵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當時的氣憤和沖動竟然動手打了他,人家父母跑到我們家在爸爸面前罵我,說一定要討個道理,那時我卻罵他們,是你們侮辱我,我媽媽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小朋友的媽媽嘲笑的罵我,你媽媽她死了,你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當這句話說出后,我猶如晴天霹靂,血液暴漲,我沖動的罵了那個女人你才死了,你全家才死了,父親在痛苦中當著人家的面打了我,那一天我沒有吃晚飯,在自己的房間里,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臉痛苦的,徹底的,毫無保留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這是我生平哭的最難熬的一次。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是有多遠,這是天各一方,今生再也不會相見,這是無數夜晚夢里的思念。
我哭的睡著了,我覺得只有在夢里才是我最幸福的時光,我覺得他們都在騙我,我媽媽怎么可能死啊。她就在我的身邊,她在無數個夜里出現在我的身旁,撫摸我的頭發,親吻我的臉頰。
那個夜晚我無數次問我自己,難道上天就這樣不公平,為什么要把痛苦留給我,為什么要我孤零零的來的這個世間,獨自承受這生不如死的煎熬。
我不吃不喝,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我害怕醒來,我害怕再也見不得我的媽媽,我抱著媽媽的照片卷縮在那個只有我自己可以安撫心靈的地方,獨自默默的流淚。
我將自己反鎖在房間,任何人敲門都不想開,我的世界從那時就只剩孤獨和寂寞,眼淚就再也沒有停止過了, 我想不通父親為什么要打我,為什么要欺騙我,我沒有錯,我把對母親的思念深深的變成一種仇恨,我不理解那時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我流著眼淚將母親為我做的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好,收起來母親為我做的鞋子,收起這顆殘缺的心,將母親的照片放在枕頭下,將全家福照片的父親撕去,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沒人像我這樣可伶,像棵草獨自生長,得不到愛的滋養。
叛逆,不安,就和我相伴左右。
父親的話從那時起徹底的無用了,我像受傷的刺猬,將受傷的心緊緊包裹在自己的 身體里,關閉心門默默的舔著傷口,父親的每一次靠近都會扎的心痛。無奈中只好祈禱我平安健康。
我們是這個世間最熟悉的人,卻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這樣的日子在艱難中,孤獨的前行,我徹底的變成了一個不聽話的人,一個自卑的人,一個在孤獨的夜晚依靠酒精才能睡著的人,一個在他人眼中另類的流氓,一個活在自己的世間得不到同情和伶憫的人。
我悲哀的活著,迷茫的不知去向。
我翻閱很多書籍想找到一個標準的答案,想弄明白死亡是一個什么含義,想弄明白我為什么來到這個世間,我到底來的這個世間要做些什么?難道只是為了忍受痛苦嗎?
常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發呆,幻想有一天我能去母親去的地方,去哪個在大家說很遠,很遠的地方。
找不到一個能為此得到定論的結果,也沒有一個能完整的可以權衡死的答案。
在無數個失眠的夜晚,苦苦的尋找不到一個心靈的港灣,后來也漸漸想明白了,也許這是上天的安排,從我出生的那一刻這一切就一定注定了,老天爺的旨意。死,也就是一個時間問題了。既然這樣,那就索性在繼續的活著。
我對死不在恐懼了,死需要的多大的勇氣,死也是一件無需著急的事。
接下來想怎么活著了,在學校讀書的生涯,還是逼迫終止了。生活就成了我唯一必修的課程了,這些也未能解脫我和父親的爭執,我們的關系越來越惡化了,他為了不然我受苦求人將我安排在他上班的工廠,在每月750元的收入里,在同齡一起打工的圈里我是屬于旱澇保收的。
每天的日子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吃飯睡覺,不吵不鬧。
我們父子在同一間屋子如兩個陌生人一樣各自生活著,這種日子在凄涼中默默的過去了。
那時在我心中能激起我對生活稍有幾分伶憫的心,是我朦朧的說不上是愛情的一顆少年的將要成熟的心。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每天看著她笑的樣子很迷人,扎一個馬尾辮,一個調皮的,可愛的,還有一些蠻橫的少女的心。
和她在一起靜靜的坐著看陽光斜照,看日落日起,是我感到幸福的時光,也是能安撫這顆傷痕累累的心,最好的慰藉。
讀書的日子里我誤以為她就是我這一輩子要找的女人,她懂我,理解我,體會我的感受,明白我的痛苦。只要有她在,我就覺得像天堂一樣幸福,默默守候在她的身旁,陪她慢慢變老。
這份埋藏在心底的甜蜜還是最終必死死的掐死在搖籃里了。
17歲 的生日正式到臨了,從此我就要長大成人了。這一天我高興的收到了她的來信,興奮的打開信封。
康;見字如面, 我很想念你,不知道你是否可好,在沒有你的這些日子里我哭了好多次,我不知道我們還能走下去嗎?你臨別時的身影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中,我多希望能挽留你,牽著你的手沿著我們的那條小路在花中自由自在的行走。喜歡你抓著我的小辮子,叫我傻瓜。你說我們永遠是好朋友。永遠到底有多遠。你說你夢想去看看大海,帶著我一起在海邊看海水起伏,看日起日落,聽海鷗叫聲。 這些幸福的畫面在我的夢里出現了好多次了,我想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是哭泣的獨自流淚,想和你一起看海,想和你一起相伴,除了回憶,還是回憶。除了痛苦,還是痛苦。我們回不去了,我們像兩條線在交叉后朝著不同方向前行,我終究只是你曾經的一個夢,一個苦澀的夢。
信看到這里眼淚就沒出息的流了,我萬般痛苦,像丟失了心愛的玩具,悲痛的撕爛了這份別離的信將她無奈的丟棄在風中 ,任它在風中飄起,散落一地。
這一刻我毫無隱藏的發泄了沉迷多年的憂傷和痛苦,在風中拼命的奔跑,在十字路口不管不顧的奔跑,在田野里狂魔一樣的奔跑,只為了將我心中對她的愛化作清風,也為了紀念我們那時的青春。
時光總要過去的,日子總是日子,像水一樣平淡,總偶然激起波瀾過后還是要恢復到平靜的水面上,痛苦的人需要時間來驗證愛的意義,某一天的某一刻,因一件事情而醒悟原來自己一直在作繭自縛,這些痛苦都是自己不斷的在糾結自己。
這是一天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日子,我在廠里下班前有些大意導致工廠切割機不能正常運轉,自己也是昨晚喝酒迷迷糊糊的就還未清醒,就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開機操作了,結果就造成機器壞了,自己也受傷了,父親匆匆趕到醫院,看著我受傷的手,問我痛嗎?
我倔強的回答他,不痛。
醫生包扎好后開了藥,叮囑不要進水,小心感染。父親扶著我帶著藥陪我走出醫院大門,一句埋怨的話也沒講。扶著我坐在他那把老式的永久自行車上,他叮囑我坐穩了,艱難的一步一步的踩著這輛老車,我坐在后面眼淚在眼眶里流出了,這些年對父親的埋怨和對老天的不公平瞬間像融化的冰塊一樣崩塌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把自己的感受放大了,我不懂的理解父親的難處,這些年他所受的苦,所受的委屈是我不能承受的,他就像這輛老車一直艱難的前行著從未有任何的抱怨。
生活的不容易練就了我堅強的性格,生活的酸甜苦辣咸讓我明白愛的意義,在平淡中學會感恩,在感恩中學會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