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真實在夢里顯現,而又陷入現實的泥潭。我看見十一月的向日葵在溫和陽光下留在那片夢境里的影子。九歲那年從古墓里拿出脛骨手足舞蹈走在田壟上單薄瘦小的他。夢醒了,一切都煙消云散。
我們的真實只存在于夢里。夢會消失,和生命一樣會歸于虛無。現實是一條沒有終點的路,走在上面總是看見遠方。
我不想寫起你,對于我,你是一個秘密。一個不可公之于世的寶藏。我怕蜂擁而至的人群前來踐踏。然而我的記憶會消散,而你是不朽的。
你說,你會把你的快樂分享給我。然而事實卻不是這個樣子的。那天你在凌晨三點打來電話,我聽見你在哭泣,你喝醉了。這是分別兩年來的唯一一次電話。
我一直在解構這個世界。以我能夠理解的方式歸納成一個個概念。或許它并不是這個樣子,但沒有人能夠告訴我它真實的樣子。對于我而言,我寧愿相信它就是我看見的樣子。
我對你說,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希望有個家。在寥無人跡的深山里,在房屋周圍開墾出來的土地上種各種各樣的花。我知道我的格格不入,不對這個世界屈服,我的世界在我心里。
那年春末,我看見漫山遍野山花爛漫。我發短信給你,不知道你眼前是不是出現這種景色。我夢見成千上萬的蝴蝶,那是不是你。這些已經無跡可尋了,而我夢里的真實還將延續。
我想起年幼時,發大水,躺在漆黑屋里木床上,睡不著覺。聽得屋后嘩啦啦的水流聲,屋里漏下的水在盆里噠噠聲響。萬一大水把屋后那塊巨石沖出來,把房子砸倒,我如何是好。多年以后,想起這一切來,仍舊覺得不真實。
在那個年代,在那個存在于夢里的故事中,我光著腳在炙熱的碎石地上奔跑。我不知道外面還有天地。和父母爭吵,一個人在荒郊野外的山洞過了一夜,聽了一夜自然的聲音。在日落時分醒來,睜著朦朧眼睛茫然四顧,牛不見了。
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第一次學會了表達愛。至今不明白,為何我那可憐的記憶里是紛飛的碎紙屑。
她的不朽伴隨著我那消失的記憶。在這場與虛無對抗的持久戰里,我的意志挖掘著大腦深層那行將消失的記憶。在黑暗中望著深邃的天空,千萬年來是否有人找到了答案。
我們每一個人的真實都只存在于自己體內。雨聲往復,任由思緒信馬由韁。我將輕輕地將她拾綴而起,在一場莫須有的故事里安放。
在她出事那天,我發一條短信,問,過年回來嗎?或許這僅僅是一個巧合。
在那無數個組成她生命的日子里,我無法想象她是怎樣理解她的世界。清冷的晚風吹起發梢,肆無忌憚的暢飲,爾后歇斯底里。生活如此痛苦。想起父親對于我的我行我素,那萬般無奈,狠狠吸一口煙。
她畫的那張她老家的畫是如此清晰形象。我們執著些什么呢,時間在我們身上留下創口。一直不想寫,不想把真實變得抽象,這是不完美的。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心里那個真實,只是不得不屈服于時間對生命的無情。縱世間千萬人,我不懂得他們的熱鬧,像千千萬萬年的那一捧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