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拱瑺栔貜椭捌写髠b的臺詞,憧憬著那張帶著刀疤卻不失俊美的側臉。大俠周兩面是一位劍客,但讓他出名的卻不是手里那柄奪人眼球的利器,而是腳下那支御空飛行的寶具——雖然它們確是一雌一雄一雙對劍,雖然周兩面也是華山之巔的???,雖然他宅心仁厚,從不奪人性命,只奪人眼球。然而這樣的角色實在是爛大街了,哪個武俠迷不熟悉雙劍或仁心之類的設定?買一張年票的話,誰又不能經常漫步鯉魚背?但周兩面不一樣,他不是用輕功十步并作三步夜奔上山的,他從東方一線飛來,背著旭日,踩著飛劍,直穿過依稀消散的晨嵐,在眾目睽睽之下落在山巔……
諾瓦蒂埃深表厭煩地咂嘴,打斷了艾曼努爾的傳教。原本與艾曼努爾一起點完外賣,對方邀他在漫長的等待時一起看片的時候,他是期待著一些更加不可描述、更加熱血澎湃、更加激情四射的動作場面的。誰料艾曼努爾竟然是一個隱藏的中國武俠粉?實際上諾瓦蒂埃甚至分不清影片中的人是中國人,日本人,還是馬來人,反正即使聽不懂他也可以看字幕——問題是他根本不想看這幫大男人互相揮舞寶劍,申飭或嘲弄對方的正義的劇情,他想看的并沒有劇情,他想看的也無需字幕,他想看的,當然必須是,另一種性別。
而現在這個場景,正把觀影需要完全不同的兩人同時推向了高潮。青樓的雅閣里,腦滿腸肥的富商正開始享用異域風情的女體盛。他唯一允許進到房間的貼身護衛忘了應該有所戒備,想要澆滅喉頭的灼熱,把侍女遞來的梅酒一飲而盡,卻愈發頭昏腦脹。在場沒有人注意到屏風后傳來的琴音急促了幾分,那是偽裝成了琴伶的刺客正心算著毒藥生效的時間。樓下的大廳里,笑臉盈盈的老鴇正對著周兩面點頭哈腰。她看得明白周大俠又一次輸掉了比試,仍然只是在飛行上「天下第一」。不過生意一樣可以做,今晚他又要帶著誰夜航呢?可周兩面卻對老鴇的殷切推薦心不在焉,他被樓上傳來的琵琶聲吸引。他沒有辦法知道這是一種切合自己失意心境的變調,抑或只是一個琴伶修行不足而彈撥出來的誤會。他決定走上去看一看。
諾瓦蒂埃心知是看不到自己渴望的鏡頭了,但卻莫名地感到一種別樣的興奮感。是因為東洋文化的神秘,若隱若現的胴體,還是因為饑腸轆轆的不僅僅只是胃袋?他下意識地偷瞄了一眼艾曼努爾,對方全神貫注地盯緊屏幕的氣勢,讓他猜想著鏡頭的后續——畢竟這家伙也是個男人,不然怎么這么認真?可諾瓦蒂埃不知道艾曼努爾心中郁結,因為他最崇拜的大俠再一次輸掉了論劍,而且還是在落地的剎那被直接擊墜。更為重要的原因是,為了見到琴伶強闖雅閣的行動,間接地幫助刺客成功殺死了富商的貼身護衛,而后嚇得屁滾尿流的富商被尸體絆了一跤,掉落的玉佩表明他正是周兩面苦尋二十余年的親身父親,卻因為玉佩正在尸體的附近,讓他誤以為自己是殺死生父的幫兇。
電影以周兩面自殘式地瘋狂進攻與無名刺客矯健周旋作為最后的武戲,打得一整個青樓雞飛狗跳之后,刺客見形勢不妙,便脫逃在日暮時分的煙霧之中,周兩面則跪地大哭「再也飛不起來了!」——忽然富商的人頭被丟落在周兩面的眼前,不明所以的他抬頭仰視,發現眼前的男人裸露著全身,沾滿了鮮血,定睛一看,竟是剛才那個做女體盛的藝伎。
于是,諾瓦蒂埃也秉著讓對方「再也飛不起來」的憤恨猛揍了艾曼努爾一頓。并穿好褲子,到宿舍樓下拿外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