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向云泥】第十二章:醉仙霖至,將軍探幽

第十二章:醉仙霖至,將軍探幽

清晨的微光剛剛驅散雁門關的夜色。位于城南的謫星書院,此刻還籠罩在一片清冷的寂靜之中,只有幾聲早起的鳥鳴偶爾劃破這份安寧。玄逸推開院門,正準備開始一天的灑掃,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門外,不是別人,來人正是伶牙。

只見他垂頭喪氣,臉上還帶著幾分惶恐和……肉痛。他懷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用明黃色錦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酒壇。那酒壇尚未開封,卻已隱隱散發出一股奇異的、令人聞之欲醉的清冽香氣。

玄逸打開門,看到伶牙和他懷里的酒壇,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一個“果然不出所料”的、混合著幸災樂禍和些許無奈的笑容。

“喲,這不是玉公子身邊最得力的伶牙‘總管’嗎?什么風把你吹來了?還……捧著這么個寶貝?”玄逸故意調侃道,目光在那散發著誘人酒香的壇子上流連。

伶牙哭喪著臉,幾乎是帶著哭腔說道:“玄逸先生,您就別取笑小的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說他輸了!這是……這是他命小的給您送來的‘醉仙霖’!”他小心翼翼地將酒壇遞給玄逸,那動作仿佛捧著的是自己的心肝。

“哦?輸了?”玄逸挑了挑眉,接過那沉甸甸的酒壇,入手溫潤,酒香更是沁人心脾,果然是傳說中的仙釀!他心中暗爽,面上卻故作驚訝,“這才幾天?半月之期還未到呢!你家公子這就認輸了?那位凌將軍……果然不是等閑之輩.”

“唉!先生您是不知道啊!”伶牙苦著臉,將那晚老兵巷之后的事情(當然是玉離自認為的版本)簡單說了一遍,著重強調了凌將軍是如何“誤會”、“冤枉”了他家公子,最后把他家公子氣得摔門而去,臨走前還吩咐他把這壇“醉仙霖”送來,說是“賭約提前結束,愿賭服輸”。

玄逸聽完,心中了然。果然是因為碰壁太狠,傷了那家伙脆弱的自尊心。他打開壇封,深吸了一口那馥郁芬芳、足以令神仙都沉醉的酒氣,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不錯,果然是好酒!替我謝謝你家公子了。”

“那……先生,我家公子他……”伶牙試探著問道,“他……去哪兒了?臨走時只說要出趟遠門,也沒說去多久……”

玄逸看著伶牙眼中那份真切的擔憂,嘆了口氣,擺了擺手:“他那脾氣,受了這么大委屈(在他自己看來),自然是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舔舐傷口,順便……給自己找回點場子。放心吧,死不了。”

他頓了頓,看著伶牙那依舊惶恐不安的樣子,終究還是心軟了些,說道:“這樣吧,你回去告訴你家公子——若是他哪天想通了,就讓他回來找我。告訴他,別那么別扭了,這次……我請他喝酒,用他的‘醉仙霖’請。”

“是!是!小的記下了!多謝先生!多謝先生!”伶牙如蒙大赦,連連點頭,仿佛得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玄逸看著伶牙遠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懷里這壇價值連城的仙釀,無奈地搖了搖頭。玉離這個別扭又幼稚的家伙……還真是,千年不變。

彈指間,又是半月光景流過。雁門關的秋意更濃,寒風卷著沙塵,預示著漫長嚴冬的臨近。

將軍府內,阿綾的日子恢復了往常的忙碌。白日里巡視城防,處理軍務,督促訓練;夜晚則在燈下苦讀兵書,研究敵情。只是,偶爾在處理軍務的間隙,或是夜深人靜獨處之時,那個月白色身影,以及他離去時那雙純粹黑色、仿佛蘊藏著無盡冰冷與受傷的眼眸,總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在她腦海中,帶來一絲莫名的煩躁。

穆青的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那晚伏擊她的八九名歹徒,經過嚴刑拷打,最終招認是受城中守備營都尉耿忠手下的幾名軍官私下指使。起因是阿綾近來大力整頓軍紀,觸及了他們這些本地老兵油子的利益,加上對阿綾年輕氣盛、又是“外來者”的不滿,便想趁夜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厲害,最好能受點傷,挫挫她的銳氣。與那位神秘的玉離公子,確實毫無干系。

真相大白,洗清了玉離策劃襲擊的嫌疑,阿綾心中反倒因冤枉對方而產生了細微的不適感。但緊隨而來的,卻是更深的疑慮和不安。

既然那晚的伏擊與他無關,那他為何會“恰好”出現在那里?又為何能在瞬息之間,以那種非凡的身手,輕描淡寫地制服九名兇悍的亡命徒?還有他那雙眼睛,為何會從惑人的黑金色,驟然變成那般純粹而令人心悸的黑色?他身上到底隱藏著多少秘密?他接近自己,真的是別有用心嗎?

這些疑問如同纏繞的藤蔓,在她心頭揮之不去。她知道,玉離絕非她最初以為的“繡花枕頭”,他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背景神秘莫測的危險存在。雖然此次事件證明他并非直接的敵人,但有這樣一個深不可測、喜怒無常的人物存在,始終讓她無法安心。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而目前在雁門關,唯一可能對玉離有所了解的人,似乎只有那位看似落魄的教書先生——玄逸。

打定主意后,阿凌特意抽出一個下午的空閑,備了些許薄禮(幾樣適合讀書人的文房用具和一些她托人從南方帶來的、據說能潤喉清肺的草藥),獨自一人前往了城南的謫星書院。

此時并非授課時間,書院里異常安靜。阿凌叩響院門,開門的正是玄逸本人。他見到阿凌,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便恢復了那副溫和儒雅的樣子。

“原來是凌將軍,稀客稀客,快請進。”玄逸笑著將阿凌迎進屋內。

屋內的陳設依舊簡陋,但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桌上擺著幾本翻開的舊書和一盞尚未燃盡的油燈。

“先生安好。”阿凌抱拳行禮,開門見山,“今日冒昧來訪,實是有一事相詢。”

“將軍請講,知無不言。”玄逸示意阿綾坐下,親自為她沏了一杯粗茶。

阿綾捧著溫熱的茶杯,略一沉吟,開口問道:“先生,那位……前些時日常在城中出現的玉離公子,可是先生的故人?”

玄逸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阿綾,目光中帶著幾分探尋:“將軍何出此言?玉離……確實算是在下的一位舊識。”

阿綾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將前段時間與玉離的數次“偶遇”,(隱去了老兵巷伏擊的具體軍事細節,只說自己曾因誤會與其發生過沖突,對方已負氣離開),簡略地向玄逸敘述了一遍。她語氣平靜客觀,但眉宇間那份揮之不去的警惕和困惑,卻顯露無疑。

玄逸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平靜,到驚訝,再到忍俊不禁,最后化為一片了然的苦笑。他算是徹底明白了,玉離那家伙肯定是又犯了那自以為是的臭毛病,想用他那套對付尋常女子的方法去“招惹”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將軍,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玄逸靜靜地聽完阿綾的話,將她描述的情景與前些日子伶牙哭訴的內容在心中一對照,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便清晰了起來。他看著阿綾眼中那份屬于將領的審慎與揮之不去的疑慮,再想想玉離那碰壁后必定暴跳如雷卻又拉不下臉的別扭性子,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搖頭。這兩個人,一個心思縝密、警惕性高得嚇人,一個驕傲自負、行事隨心所欲得離譜,撞在一起,不出事才怪。他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既覺得玉離活該,又隱隱有些同情這位被卷入其中的、看起來麻煩纏身的女將軍。

?“原來如此……”玄逸放下茶杯,看著阿綾眼中那份認真和坦誠的疑慮,心中暗嘆一聲,決定還是替那個不省心的家伙稍微解釋一下,免得真被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將軍當成奸細給通緝了。

“將軍多慮了。”玄逸斟酌著用詞,語氣溫和,“玉離此人……嗯,性情確實有些……特立獨行,行事也頗為隨心所欲,容易引人誤會。但他本性并不壞,絕非奸邪之輩。至于他為何會頻頻出現在將軍左右……”玄逸頓了頓,看著阿凌清澈卻帶著探究的眼睛,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相對模糊的說法,“或許……只是覺得將軍與眾不同,一時興起,想結識一番罷了。并無歹意。”

“一時興起?”阿綾顯然不信這個說法,但看著玄逸坦誠的眼神,她心中的懷疑略微動搖,“那他與錢縣令交好,又作何解釋?”

“與錢牧交好?”玄逸挑了挑眉,隨即了然一笑,“以玉離的性子,多半是那錢牧主動湊上來巴結奉承。他那人,向來喜歡別人捧著,只要對方話說得好聽,或者能提供些便利(比如幫他找到城里最好的酒樓、最舒適的住處),他便懶得理會對方是何居心了。至于錢牧想從他那里得到什么……恐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玄逸的話,聽起來倒也符合玉離那種目下無塵、只顧自己享樂的作風。阿綾心中的疑慮又消散了幾分,但仍未完全釋懷。尤其是……玉離那晚突然變化的眼神和那非凡的身手……

“那先生可知,他究竟是何身份?為何擁有那般……異于常人的能力?”阿綾還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玄逸看著阿綾眼中那份執著的探究,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玉離身份的敏感性,也明白阿綾作為鎮守一方的將領,對境內出現的“異常力量”保持警惕是職責所在。他不能完全說謊,卻也不能透露真相。

“玉離的出身……確實有些特殊,非尋常人家。”玄逸最終選擇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至于他的能力……或許是家傳淵源,或許是另有奇遇,恕在下不便多言。但我可以向將軍保證,他絕不會用此能力危害雁門關,也不會與將軍為敵。”他頓了頓,補充道,“或許……待日后他若再出現,他會向將軍……親自解答?”

玄逸的話半真半假,既沒有完全打消阿綾的疑慮,卻也隱晦地表明了玉離并非敵對勢力。阿綾看著玄逸那坦蕩而帶著歉意的眼神,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了。她相信玄逸的人品,既然他如此保證,那玉離至少目前看來,應該不會對自己和雁門關造成直接威脅。

至于他那晚為何會出現在老兵巷……或許真的只是巧合?或者……他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自己?這個念頭讓阿綾感覺更加不舒服。

“多謝先生坦誠相告。”阿綾站起身,再次抱拳行禮,“既然先生如此說,凌某暫且信之。只是此人行蹤詭秘,能力莫測,還望先生若再遇他,能代為轉告,邊關重地,非游樂之所,請他日后行事務必謹慎,莫要再引人誤會。”

“一定,一定。”玄逸笑著點頭應下。

阿綾不再多留,向玄逸告辭后,帶著滿腹心事離開了謫星書院。她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想起玉離離去時那決絕的背影和狠話,心中暗道:恐怕……是不會再出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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