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歲,秋天家里收稻谷,天上烏云密布,并伴有零星雨絲飄落。
我舅舅和小姨那天也在幫忙,望著即將來臨的大雨和幾畝割倒了還沒捆的稻谷,老媽對我說:我沒時間回家做飯了,家里殺的雞都剁好了,你把它炒炒放陶罐里煨一下會不?
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心中那份自豪和興奮難以言表,我高興的回家了。
弟弟那年六歲,在灶膛燒火,我學著老媽的樣子,油淋熱鍋把雞炒的黃黃的,澆水燒滾,再連雞帶湯舀進了陶罐,小心的塞進灶膛,用火鉗撥些紅通通的柴草余燼把陶罐包住。
大功告成,我懷著對自己的敬佩之心,和弟弟愉快的玩起了游戲。
過了一陣子,弟弟嗅著彌漫的香氣說:哥,我餓了,你撈個雞腿我吃吧。
我自己也想嘗嘗,就拿了濕抹布去灶腔里提瓦罐。
里面溫度很高,我忍著抹布被燙出的水氣把罐子移了出來。
兩手揪著瓦罐唯一的耳朵,燙的嗞牙咧嘴往屋里跑。
剛進屋,不幸的事發(fā)生了:那個年代久遠的瓦罐突然“呯”的一聲掉到地上,滾燙的雞湯和雞肉摔的滿地都是,我手里只剩下了一只罐耳朵。
家里的大黑狗一下沖了進來,叼住一塊就吃。
我抬腳就踢,那狗一邊游走一邊嚼著骨頭,院子里的老母豬也看見了,帶著一群豬崽吼吼的沖了進來,二師嫂加上一群二師侄吃的可比狗快多了,我對著母豬一陣猛踹,它紋絲不動,一甩頭把我打倒在地,弟弟嚇哭了,房間里響起一片“咔嚓咔嚓”聲。
我絕望的和這群畜牲搶著,才抓了一個雞爪和幾塊碎肉,老母豬對著我的屁股又是一拱,一個狗啃屎我再次摔的老遠。
爬起來時,一罐雞已被吃的干干凈凈,地上只剩一灘慢慢滲入地面的雞湯,吃霸王餐的畜生陸續(xù)都跑了,我呆呆地站著,像做了場噩夢一樣。
雞沒了,肯定會被打死!怎么辦?
我腦子飛速的轉(zhuǎn)動思索著對策,,這時幾只雞進來了啄食地上的殘渣,我頓時眼前一亮。
一伸手我揪住了一只大公雞,對弟弟說:快拿刀來,再殺一只,咱媽就不知道了。
之所以選擇公雞,是因為母雞要下蛋,這貨除了到處和村里的母雞啪啪天天在外浪,啥用沒有。農(nóng)村黃鼠狼多,就算雞少了也不奇怪。
我接過弟弟拿來的刀,讓他拽著兩只雞腿,我揪著雞脖子就割。
那時候不知道殺雞要先拔脖子上的毛,閉上眼亂割了十多下,毛紛飛,皮都沒割破,我害怕不敢殺了,那雞怒極,“噗”的一泡稀屎沖在弟弟胸脯上,趁弟弟一哆嗦,它掙拖了爪子。
這貨撲騰著翅膀,兩爪如佛山無影腳一般,我好容易揪住了一只腿,弟弟也摸了只鞋子亂打。
看見鞋子,我想起以前誰要是惹了我,就在他家雞腿拴上石頭攆著玩,一會雞就累的歇菜,,,對!既然不敢殺你,那就把你累死!
我夾住雞頭,把弟弟以前的兩只貓頭鞋都套在雞爪上,用麻繩捆好一扔,那雞穿著鞋子就往外跑,我跟著追,一停下來上去就是一腳。
眼看就要累死,絕望中這雞跳進了門口的池塘,劃拉劃拉游到遠外漂著不動了。
我扔了幾個石頭,它也不上來。
怎么辦?再逮一個也還是不敢殺,干脆速戰(zhàn)速決,拿著大棍,在院子里瞅準了一只,上去兩棍打的就蹬了腿。
燒水、燙雞拔毛,小毛沒時間弄了,塞灶膛里用火一燒,拿到案板上一通剁……
弟弟也在隔壁家廚房偷來了陶罐。炒好再次入罐,我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雨越下越大,大人都回來了,雨天廚房昏暗,老媽拿出瓦罐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她放完鹽和調(diào)料煮一會,另外一個鍋又炒了幾個菜,開飯了。
大家忙著吃雞,用力扯著都在議論老母雞就是難燉。小姨夾了雞腸看了看,對我媽說:姐,你雞腸子咋沒剖?雞屎都燉出來了,湯不能喝了!
老媽不相信:我都剖好洗干凈了呀。正說著,二舅嗷的叫了一聲,一看,一個雞胗被咬破了,滿滿一嘴雞屎正在往外吐!
大舅也咬破了雞膆,難以置信的從嘴里吐出了一堆稻!
瞬間熱鬧了,老媽筷子一陣劃拉發(fā)現(xiàn)有三個雞爪,拍桌問我:咋回事這是?
弟弟看見一個嘴里吐稻一個嘴里噴屎,早嚇壞了,哭著一五一十的招了。
一陣沉默,老爸忽然挪開椅子就來打我,兩個舅舅一下上前緊緊按住,并示意我快點到大門口躲一下。
我驚慌的跑到了大門外,,,那只穿了鞋的公雞帶著村里一群母雞在門口另一端躲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憤怒的雞群向我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