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陳宇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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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軒特別不愛說話,也特別不愛笑,是個典型的冷面王。林軒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朋友不多便不多吧,誰要在乎一些人五人六的破事兒。

高中時林軒和班里一個男生聊得異常投機,差點在關公像面前歃血為盟結拜把子,卻因為上課交頭接耳被好事的班主任以懷疑早戀的卑鄙理由告訴男方家長。男方家長是林軒媽媽的頂頭上司,在辦公室因為自己孩子疑似早戀警告林軒媽說:讓你女兒離我兒子遠一點,他可是上重點大學的料,你的女兒是個什么東西?憑什么勾引他?林軒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媽媽的掌摑,被媽媽罵做不知羞恥不要臉的雜種,并宣稱以后即使林軒誤入歧途做了紅燈區的小姐也沒有當媽的半分責任。林軒一時沒想開割了腕,請了一星期的假。鬼才知道林軒經歷了什么。不過,剛回學校上課,林軒勾引男同學一事就因為男方家長在課間公然跑到班里質問林軒而傳得沸沸揚揚,從此林軒的臉上被刺上了一個叫做“勾引”的詞語,被孤立,被嘲諷,被排擠,被討厭。那段時間的林軒維持著一種得過且過破罐破摔的狀態,一直到高考,勉強上了一所普通高校,而當年那位男生卻被人大錄取,真是應驗了他媽的那句話,我兒子可是上重點大學的料,你女兒是個什么東西?

不是東西就不是東西唄,我林軒是什么樣子不需要別人來定義。

整個暑假林軒都躲在奶奶家,因為之前的事和爸爸媽媽并沒有什么話好說,反正高中時代也沒什么朋友,索性連畢業旅游都沒有,一天一天的看著奶奶家門口的小池塘發呆。

所以林軒基本上是被爸媽抓上飛機的,抓上飛機的原因是因為錄取林軒的大學開學了,而且,新生入學報名的時間已經過了。一米六三的林軒有些微胖,穿著上大學前媽媽買的價格不菲的運動服認為自己又美又拽,拖著黑色的真皮行李箱一副瀟灑富二代的模樣。還記得那天下午林軒蹲在小池塘邊,突然間被人提起衣領,一轉頭是爸爸焦急又氣憤的目光:林軒你不去上大學了嗎?開學時間過了你知不知道?你要爸爸媽媽怎么辦?林軒還是那副死人臉,跟著爸爸上了車,車上媽媽拿出一個紅色的購物袋,懷有歉意的看著林軒小聲的說:軒軒,媽媽知道你喜歡這套衣服,諾,買來了,明天我們送你去學校報到。

忘了說,那年是2008年,中國的股市一落千丈,壓上全部身家的林軒爸媽可以用血本無歸來形容,林軒一直自認為自己的家境小康不過是爸媽把她保護得很好,也是到后來,林軒才知道爸爸錢包里的現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甚至都沒有超過兩百塊。

其實林軒不太喜歡重慶這個地方,悶熱、潮濕,剛洗完的頭發,吹風機一吹又立馬一身汗,吹個頭發就完全能讓你認識到頹唐的人生。林軒被分配在417寢室,由于入學晚,好的床鋪基本上已經被人占用了,于是林軒只能把行李放到臨門上下床鋪的上床。寢室八個床位住八個人,加上林軒已全部到齊,有正在忙著整理床鋪的,也有冒著汗一邊啃著蘋果一邊上下打量林軒的。林軒并沒有想和新同學打招呼的欲望,冷著臉觀察著自己即將入住四年的小寢室。

思緒被林軒爸的催促打斷,爸在一旁滿頭大汗的教導林軒如何使用柜子上的把鎖,林軒不耐煩的應付著,夾雜著對爸媽高中時期不了解自己的仇恨。完成送林軒報到的任務后,爸媽準備回酒店,林軒一臉不屑的表情對爸說:你不給我錢嗎?爸狠狠地看著她,拿出背包,給了林軒六千塊,走到樓道突然拉著泣不成聲的林軒媽回頭對林軒說到:軒軒,爸爸本想明天再好好陪你一天,再拿錢給你,可你至今也不愿意對爸媽多說一句話,我知道你是因為高中的事還怨恨我們,是我們忙于工作對你沒有足夠的關心,可是爸爸希望你開心起來,爸爸媽媽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一直到爸媽下了樓道,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背影,林軒才慢慢的蹲了下來,用手擦了擦眼睛小聲的說:鬼才要你們操心,以前我也不是都過來了嗎?

入學的第一個晚上總是難以入眠的,林軒裹著被子向墻邊挪了挪,生怕自己半夜掉下來摔著,臉貼著墻壁,感受著冰涼的墻漆。走廊上有想家的哭聲,有和男友抱怨學校的撒嬌聲,還有乒乒乓乓的盆和桶碰在一起又掉落在地的聲音。真沒勁,林軒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睡著了。

隔天早晨被教導員叫醒,林軒跟在室友屁股后面晃晃悠悠的去報名處領了軍訓服,被告知下午開始軍訓。媽媽是個極愛美的女人,聽說重慶比較熱,給林軒買了一大堆防曬的化妝品帶了過來。下午軍訓前,林軒在室友“就她矯情”的目光下把化妝品涂滿了脖子和臉,從小看著媽媽對著鏡子抹七抹八,如今林軒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和媽媽越來越像了。多久,沒有主動叫那個掌摑自己叫囂著不愛自己的女人一聲“媽媽”了。

08年,非主流和殺馬特的打扮依然受到很多青少年的熱情追捧,這類辨識度較高的群體常常以怪異的穿著博取眾人的目光以撐起他們盲目的自信。

林軒走下樓道到軍訓集合點,就看到了這樣一個“異人”。爆炸頭,迷彩褲被別進了兩只不同顏色的襪子中,一只紅色,另一只藍色,解放鞋鞋帶被換成了怪異的紫色系在腳踝處,拿著手機搖頭晃腦的聽歌。林軒且是看看,沉默的走到一邊,離爆炸頭遠遠的,等著教官的訓話。訓話結束后冗長而枯燥的軍訓正式開始了。真正讓林軒內心起了一點波瀾的原因是,由于兩個身高差距不大,“異人”被安排站到了林軒的旁邊,從教官口里得知,“異人”名叫陳宇環。林軒在內心默默祈禱這位陳宇環同學千萬不要呱噪,因為自己可實在沒有說話交朋友的欲望。軍訓的內容無非是向左右轉,蹲下起立,跨步正步,雖然林軒覺得很腦殘,但想想可以減肥還是賣力的執行著教官的命令??墒且驗殛愑瞽h站在林軒右邊的原因,每次向左看齊陳宇環總是要伸長脖子像長頸鹿一樣偏頭看向林軒的側臉,這讓林軒覺得很不舒服,心想這人是不是有病,直到教官也發現了陳宇環畸形的動作,把她單獨叫出來訓話,林軒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場景,陳宇環用涂滿大紅色指甲油的食指和中指指向林軒大聲的說:那個女生側臉好看,我想看清楚。

這真是一個怪異的結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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