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
日子照樣過。只是想起了就會發一條信息過去。明知道不會有人回,但是,就像寫日記一樣成了習慣了。
我不明白,L,為什么你都消失了,還這么地無處不在。
吃飯的時候,你會給我夾很多好吃的在面前,看我吃完又笑。
走在馬路上,你會把我護在里面,會突然彎下腰粹不及防地在我嘴唇上親一下,然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會看到老爺爺老奶奶在一起曬太陽的時候跟我說,等我們老了,買個搖椅我們一起搖。
會在看微信時看到什么有意思的鄉村生活的文章,發給我看,說我們以后把房子修一個天窗,晚上可以躺在床上數星星。
我說,鄉下空氣好,可以早上天天去跑步,你不是總笑我起不了那么早嗎?以后有你,不怕起不早。你一聽,一臉受驚嚇的樣子,說,要帶著一家人去跑步啊,太壯觀了。
我又問你,那誰做飯誰洗碗?
你一笑,狡猾地說,打游戲定輸贏,誰輸了誰做。
我說不行啊,你做飯好吃,肯定你做,我洗碗好不好。
每次說到這,你都會把我拉進懷里,抱得緊緊的,說,好,以后我就是你的食神。
好遙遠啊。這一切。
“天上的仙鶴借我潔白的翅膀,
我不會遠走高飛,飛到理塘就轉回。”
多么精典的詩句,多么絕望的心。
都說距離產生美,這是一句多么坑人的話!距離產生的永遠都只有距離,而且是越來越遠的距離。
理塘,我也只是想來看看,就轉回。
天氣預報說,理塘今年的雪很大,氣溫很低。
那個地方我是真的知道的,雪會一直覆蓋在小鎮周圍的高山頂上。最高的地方甚至終年不化,一直到來年六、七月才會慢慢融化掉。也只有那個時候,才是理塘氧氣最足,風景最好的時候。
其實以我對山里的了解,我覺得最美的時候,正是下雪的時候。大雪覆蓋著山川大地,到處白茫茫的,白雪可以把什么都覆蓋了,高山,河流,房屋,枯樹,馬路…什么都可以覆蓋,包括消失的人。
大雪掩蓋了一切,就算雪化了,被太陽一烤,連痕跡都不會留下半分。
可是,愛的烙痕,卻可以這樣深,這樣重,這樣婉轉起伏,直至刻上心頭,流年難忘。
之后,我愛上了下雪的冬天。
到處白茫茫一片,潔白晶瑩,沒有瑕疵。
我搬離了原來的小區,搬到了一個沒人認識我小區去住。
我正式成為一名自由工作者,寫小說,畫插畫,足以養活自己,還過得不錯,有時會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旅行。
先去了廣州。L曾在這里工作生活了五年。
然后,去了西雙版納的熱帶雨林。L說過,他有個朋友在這里,一直邀請他來玩,他還說以后我們可以帶著孩子一起來,看看熱帶雨林是什么樣子的。我說不要帶小孩,我們自己來,可以去冒險。L馬上會很嚴肅地說,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涉險的。
再之后,我去了陽朔,找到了當時L待過的那家餐廳,老板已換過,那個意大利大廚居然還在,我無意中從餐廳墻上掛的一幅相片里看到了L,那么意氣風發。
那位意大利大廚看到我在看那張相片,走過來跟我聊天,他的普通話說得比我還正點,他一個一個指著相片上的人介紹,這個是他的第一個徒弟,學東西快,但是沙拉總也打不出來,每次都要他來救場;這個是唯一一個女弟子,倒是很用心,但是天分差了點,到最后沒學成,反倒是嫁給了他一個朋友,另一個廚師;這個,這個,他指著L,是他這么多年來遇到過的最有天分的西餐廚師,什么東西都能一學就會,不用多說就能領悟,天生是個做西餐的料。后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走了好幾年了。
不過前陣子回來過一次,然后又走了。
意大利人一直在說,又過來幾個人,人多起來,都是不相干的;聲音也多起來,不知道都說些什么。
我的眼淚終于流下來了。
原來他真的回了這里。
是來找他的過去嗎?
無從得知,也不想知道。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我跑出了那家餐廳。跑到大街上。我突然很恐懼。
這個地方是陽朔啊!
我為什么要來?
下雨了,下得很大,我感覺不到,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說著一句話,直到一個好心的大姐把我搖醒,拉我到旁邊去避雨,我才意識到,我一直在說的那句話是什么。
L,我不想再想你!
不能再想你!
不再想你!
過了三年了。
我兼職了多個工作,報了攝影班,報了健身班,報了烘焙班。我很忙。人一忙起來,也就沒多少空余時間去東想西想。
小區里轉來轉去,還是老樣子,我要去跟物管提點建議,今年冬天可以弄一塊區域出來,布置成雪景,讓沒見過雪的城里小孩們可以體驗一下打雪仗,堆雪人……一定,很有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