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知道她和我在同一個系統單位工作的時候是有些驚訝和欣喜的,畢竟高中畢業了以后就很少聯系了。
我們只做了高一一學期的同桌,高二分班,我們沒有在一個班,而后高中畢業,大學畢業,如今參加工作,算起來也有快十年光景了。
突然有一天刷微博,碰見了她的微博,便知曉她的近況。
記憶便如同春天的小草一般復蘇了。
那年二月,如賀知章所說,河邊楊柳的灰褐色冬裝像是被春風用剪刀一點點剪去,枝條的腰身也逐漸變得柔軟,嫩芽也一點點豐滿,不知不覺中,鵝黃已經悄悄潑上了枝頭。
就在這樣的一個日子里,新學期開學了。
她和我做了同桌,她叫小滿。
操場邊,春暖花開,她的頭發隨風飄灑,如同河邊細柳。
應了那句: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02
如果,把時光割成一個個能回眸的碎片,以十為計,我們,能擁有多少可以斷成耐得住時間發酵的老酒,有多少香苦可以值得回味?
那時候的小滿一直說普通話,而我堅持說方言。
我倆常常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學我說話,我就揶揄她字寫的難看。
有時候甚至因為嘴上不饒人,我們大打出手,分庭抗禮,甚而楚河漢界,分而治之。
小滿喜歡畫畫,喜歡看時尚雜志,經常畫各種各樣的口紅。我對她這種愛好不以為然。同樣,她對我畫的兵器譜也嗤之以鼻。
上課無聊,我們也在書本上寫過對話。
物理課上,她也曾搖醒打盹的我。
英語課上,我們也一起同仇敵愾,統一戰線,罵過洋文,與老師頂過嘴。
作為同桌,我們也算恪盡職守了吧!
現在想來,這些碎片,如同電影剪輯般一幀一幀放映,沉睡在心底,揮之不去。
就在看見她微博的那一刻,往事一一被喚醒,所有的回憶,就好像在昨天。而今天已是十年之后,我們都已在人生的崎嶇道路上禹禹向前。
正如黃庭堅所說: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彼時桃李春風同窗,不過一杯歲月老酒;如今江湖夜雨再見,已是十年飄搖行燈。
03
有一種感情,就像伊甸園里掛在枝頭還未成熟的青蘋果,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無需蛇的誘惑光看著就已經流了口水,讓人欲罷不能,忍不住地伸手摘取一個,放在嘴里輕輕咬上一口,酸酸甜甜中,還帶著一點苦澀。
這種感情,就是初戀。
我真正意義上的初戀,就在高一。不過對象不是同座的小滿,而是數學科代表。
由于我是外地生,上高中才到這個“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風”的市區,語言上的不通加上寄宿生活上的不適應使我在班級中不愿與人交流,漸漸地,我變得很孤僻。
內心表達的訴求使我開始寫起了日記。
這個時候,前排的女生主動和我說話,給我講數學題,與我聊天,甚至約我出去玩。我也漸漸地對她放下防備,與她敞開心扉,就連她看我日記本我都愿意。
這個女生就是后來的數學科代表,她長的不算漂亮。但開朗和善為人心細,這點感動了我。
我已經把她當成了我的第一個異性朋友,并且開始離不開她了。
和她一起的那學期很快就結束了。
快放寒假的時候,在朋友的慫恿下,我給她寫了情書。目前為止,那是我的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真正意義上的情書。
人生最難把控就是這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系了。有時候害怕的就是說出口,因為,一說出口,就什么也不是了。
和很多人一樣,我被拒絕了。
那晚的操場,月明星稀,我躺在草坪上,看看月亮照著我,它孤孤單單一個在天上,我也是孤孤單單一個在地上,不敢多看它一眼。
李益在失約之后寫到: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從此以后,無心再愛良夜;任他明月,何時再下西樓。
04
高一第二學期開學,我和她相顧無言,如同陌生人一樣,連微笑都沒有一個。我希望耿耿于懷的事能夠早一點隨風而去,我甚至不想再看到她。
我換了座位,同桌也成了另一個她。
后來某一天,同桌的小滿不知從何處知道了我的初戀故事,并且有時還拿這事威脅我。
每每當她提及此事,我都羞紅了臉,無言以對,只能聽之任之。
好在我們僅只做了一學期同桌,高二文理分班,我們就隔了一道墻。偶爾課間在過道上打個照面。
她的頭發,依然隨風飄揚。
而我也終于不再和初戀一個班,在我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她成了我舍友的女朋友。
我卻早已在和小滿的嬉笑打鬧下,將過往落地成塵,煙消云散了。
高中三年,不咸不淡,忽然而逝。
后來我常常想到小滿,想到在和她做同桌的那段日子里,她其實挺可愛,雖然她學習不咋樣,字也不好看,愛好也很特別,但是能讓我走出陰影,不再孤僻高冷,見人不臉紅,也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我得感謝她。
臨近畢業,我們晚間在林蔭小道上突然聊到感情問題的時候,她還嗤笑我連科代表那種類型的女生都追不到還被舍友搶走,我竟忍不住笑,我問她:“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她說:“一個能給我買各種各樣奢飾口紅的男生。”
我笑著說:“我雖然買不起奢飾品,但是我不會忘你的頭發,更不會忘記你”。
畢業之后,音信全無。
只是這個場景已經在我心里落地生根,成為多年后回憶的資本。
劉娟在《初戀未滿》中寫道:誰讓那年我們都十八,正值青春年華。
05
高中之后又是大學四年,我仍然沒有得到關于她的任何消息。
大學畢業之后,我陽差陽錯地進入一家央企。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一直在校園時光里出不來,工作很不是狀態。但是也沒有大起大落,工作的湖面依然平靜無波瀾,波瀾只在人內心里,日子不咸不淡的過著。
工作也像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無意間刷刷社交軟件竟發現了小滿。
令我驚訝和欣喜的是,她和我在同一家股份公司里。
佛說:萬法皆生,皆系緣分。偶然的相遇,驀然的回首,命中偏偏注定。
從高一到現在,十年了,十年之前恍如昨日,同桌之間碎碎而過的一個個場景,回眸或是倒流,能在心間落地為塵的,時間恐怕也難以回答的完全。
我問她:“你找到了你曾經想要找的他嗎?”
她回答的干凈利落:“不需要,每個女孩子都有一個高跟鞋和口紅的夢,現在夢醒了。最重要的是,我現在自己有能力擁有一切,并且我現在一直堅持做品牌口紅。”
突然想到一句納蘭容若的話: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曾經花陰月影之下的場景,縈繞在心。如今各自飄搖行燈,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她還說,愿你買每一樣東西,都是因為喜歡,而不是因為便宜;就像結婚,是因為愛,而不是因為湊合。
所以我愿她找到的是愛,更是相愛。
也愿我失去的只是人生中微痕淡影的過往,而不是綠肥紅瘦的悲歡。
【說明】:本文為實錄,文中照片即為文中提及的小滿,作者付鵬,90后作者,自稱鵬叔,金牛男,畢業于中文系的筑路人。白天搬磚,晚上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