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

紅桃K

自從上次與神秘人的初次交鋒以后，我就一直呆在家里，整整兩個周的時間。

當然，對于神秘人的音頻分析，我也一直在緊盯著，基本上隔天就要詢問技術小組的成員。但，音頻分析似乎遇到了一個不小的技術瓶頸。技術組同志問我，這段音頻文件受到了加殼加密保護，相當于給原始文件加密了兩次，若強行破譯，不僅容易暴露信息，還會遭到反攻擊，造成信息系統的破壞。

其實，這結果早在我的預料之中。神秘人能周旋于我們如此之多的警力而完美脫身，自然是具備相當高的反偵察能力，我們做的每一步，他都提前預判到了。就像下棋，他早一步將我們企圖圍攻他的局勢看清，便故意兵行險著，將自己拉到一個看似危險的境地，實際上，只是在試探我們會花費多大的代價來將他一軍。

目前的這般境地，倒令我心境反而開朗了許多。站在幕后的那個人，似乎有些著急了，開始迫不及待的向我們示威，這是個好消息。按照歐陽警官的話來說，他越來越主動的向警方秀肌肉，實質上也是他一步步開始走向被動，走向覆滅的時刻。我期待著后者的結果。但，我更膽寒于他下一步會將我們逼向何等的境地。

又過了幾日，技術組的同志帶來一個令人遺憾的消息—神秘人音頻數據分析宣告失敗。對于這樣的結果，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既然幕后人敢光明正大的暴露自己的聲音，就說明他早已將自己的一切信息徹底加密，或者換一種說法：站在這黑暗后的神秘人，背后還有一個組織，負責將“他”的每一步行動部署得天衣無縫，無數和神秘人擁有同樣AI的“棋子”負責將一枚枚兵馬擊垮，直接將我們一軍。

但是，“他”的最終目的是什么，炫技？成本太高了吧。況且，從這幾次案件看來，神秘人實力深不可測，犯不著這么做。

正在我無比糾結之際，一條短信發過來了“已查到神秘人‘X’發送音頻信號的九點，速來警局。”短信是黃局長發過來的，算是一個好消息，我安慰自己道。

抵達警局后，黃局長便在辦公室沖我說道：“偵查組、聯合技術組同志已查詢到了具體位置，你帶幾個人前去看看吧！”

我尷尬地笑了笑：“黃局長啊，這件事你怎么糊涂了呢，雖然你是知道我的身份，可其他人還是蒙在鼓里的啊，你這么一來，大家該怎么想？”

黃局長咬了咬嘴唇：“嗨，我有些欠考慮了。還是我們的林編輯想的周全。”

林編輯，這個詞匯驀的從黃局長的嘴里冒出，多少還是讓我有些唏噓，歲月流轉，我的身份早已是物是人非。

隨意聊了幾句后，我們一行人便在黃局長的帶領下開始奔赴酒店。

坐在車里，倒退的風景如一幕幕幻燈片般閃現而過，陳舊的街牌已被更為美觀的款式取代，什么都在快速的變化著，太多的事情真的身不由已。

也許是看我一臉寫滿心事的表情。“死對頭”小孫揮著手打算讓我緩過神來，我沒好臉色的同他投去了嫌棄的眼神。

小孫淡淡的哼了聲：“咋的了，看你一臉不在狀態，想提醒下你振作精神，沒必要板起張臉吧！”

我并未回應他，可能因為初次見面給我的印象欠佳，一根筋走到天黑的我只打算用沉默回敬他。也許是看我的態度十分冷漠，他倒也就作罷了，斜著眼休息去了。

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們終于抵達了這家酒店—羅馬皇家假日酒店。

對于這個寫滿了貴族氣的惡俗店名，我的內心對于“X”的品味打了一個很大的問號。

我們徑直入了酒店，大堂人員見我們一行數人，以為要住店，忙擺上諂媚的表情：“先生，你們需要入住嗎？我們這......。”

沒等大堂人員介紹，黃局長便制止了他，并掏出了工作證。

見到是警察，大堂人員的忙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并極力配合道：“警察同志，請問有什么需要協助調查的嗎？”

黃局長見他有些神色緊張，忙微笑著說：“也沒什么大事，我們只需要小規模的調查，你們這邊別到處聲張，便是最好的配合。”

“嗯，那好，我先去知會大堂經理，小李，你先招呼下警察同志。”話音剛落，便匆匆離開了。

我們一行人落座，看似每個人都平靜如湖，其實掩藏在內心的卻是龐大的焦灼與不安。

幾分鐘后，經理來到了前臺。她與黃局長交換了來意后，便帶著我們去了監控室。

工作人員為我們調取了當天的監控畫面，但結果卻讓我們大失所望，“X”入住的酒店內空無一人。但是，如果要在一間偌大的房間與我們警察玩躲貓貓的游戲，則必然需要媒介傳輸，即中繼器，而“X”作為操作信號源的主機肯定會在房間安置一枚信號中繼器，作為輸出設備，傳輸影像信息。

“黃局長，你看，房間內有一顆不斷閃爍的裝置，會不會就是？”技術組同志指著屏幕上的光源。

黃局長直起身板，似乎已有想法：“林逸飛、小孫、技術組同事隨同我前往房間調查，其他人去前臺調查登記入住信息。 ”

聽到這個安排，我的內心是拒絕的，又要和損人孫做任務，實在有些痛苦。只希望他一會兒能夠少說話，多做事。

抵達這個所謂的房間后，我們一行人依照規矩，頭戴帽、腳戴套，手上戴著倆手套。“X”的房間在3樓，門牌號302。

房間很大，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貴族氣，真不愧是總統套房。而整屋里面的拉菲、上等紅木、黃金吊燈......。無一不向外人展現著其極強的品質感與奢華。

“滴...滴”一道光線驀地打了下來，我定睛一看，是一個類似火柴匣子的玩意兒，它方正的被粘貼到了房子的右方，目測距地面有30厘米。黃局長招呼技術小組人員將其取下，帶回警局進行破解觀察。

小孫瞄了一眼中繼器：“嗬，這玩意兒竟然能直接把罪犯的音畫同傳過來，佩服佩服，不過，我倒認為，這個小匣子也許是虛晃一槍，說不定發射器在別處呢。”

技術組小張顯然對他的論調不滿，笑道：“我從業10余年，經驗告訴我，這種外鏈式發射器絕不可能藏匿在其他地位，而且我剛用儀表測了一下距離，以及傳輸數據的損耗率，也只有這個位置是最合理的。”

見自己的猜測被專業人士無情打臉，小孫雙手一攤，臉色尷尬的面向了一邊。

小張并未與損人孫做過多交涉，他取下小匣子，仔細又端詳了一番，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黃局長見小張面色有異，忙問道：“小張，這小盒子有什么問題嗎？”

小張并未作答，他徑直走向窗臺，然后又對著我努了努嘴：“林同志，你過來下，幫個忙。”

我一臉疑惑地走了過來，黃局長與小孫也應聲而至。

他半蹲在窗戶口，示意我們朝安裝在戶外的空調斜下方看。

“又是一個小盒子。”我們大吃一驚。

“來，你把我扶穩，我把這個小盒子也取掉。”我聽從他的安排，扶住他傾斜的身體，一點一點朝空調挪動，豆大的汗珠從我的臉上滑落。

“咿呀！”因為手臂不夠長，小張只得冒著風險，又向前挪動了2厘米左右，我們彼此此刻的處境都相當難受，被急劇拉扯的神經，以及緊張的心緒都成為了我們企盼時間過得再快一點的理由。

“OK！” 小張示意了一個手勢，確認已經取下了小盒子。小張一點點挪回自己的身體，稍稍喘了口氣，便懷著復雜的心情向我們展示了這個盒子。

黃局長咬咬嘴唇，面露難色：“又是一個小盒子啊！”

再次發現作案設備，于我們警察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這說明這個傳動裝置還有很多，也許在這個酒店的某個房間，也許......我真的已經不敢再設想下去。

“這個小黑盒子，不僅在這家酒店有，甚至警局，我們每個重要部門同事的住處都有可能安置。”小張毫不隱瞞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時間，空氣似乎凝固住了，每個人在面臨這樣巨大的威脅相信都無法再說出話來了吧！

黃局長打破僵局，說道：“大家不要擔心，中繼器的安置，我會調派同事進行核查，這家酒店以及我們警隊所有人的棲身之所都在調查范圍之內，接下來，我們只需做到保密就行了。”

小孫反問道：“黃局長，我們為啥要保密啊，這樣的話，大家心里不是都沒譜嗎？”

“你這個大嘴巴，說話不經大腦，你要知道，這個世間上最難控制的就是人心與輿論。我們都提心吊膽的，那不是提前泄了氣嘛，說到保密，你這個嘴巴比誰都多，你可要注意哈，不然我就把你調到其他組去咯。”

自己被領導上綱上線，誰的心里都不會好受。不過小孫倒并未面露慍色，反倒陪去一臉笑容，表示了自己的忠心，并加之惡毒的發誓，總而言之表達的就是一切無條件服從。

黃局長見大家都能守住秘密，語重心長的說道：“大家這樣，我很欣慰，雖然現在的大環境非常苛刻，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掌握到了足夠多的證據，我們大家沉心靜氣，相信會有曙光的誕生。”

話音剛落，歐陽警官便敲門而入，看來調查已有結果。

歐陽警官不慌不忙的從口袋掏出一張紙片，說道：“在這家酒店登記入住的就是這個人。”

只見制片商清楚地寫著：成勇。男，65歲，已婚喪偶。入住時間為上周。結果再顯然不過，“X”通過這個成勇，以他合法居民的身份入住酒店，然后通過中繼器反饋信號。

天衣無縫。這樣的褒獎給予一個罪犯于我們而言是莫大的羞辱，但是，此刻的我們，又能說些什么呢。

再留在此，已經失去意義，可幸的是房間中繼器、老頭成了我們下一輪展開調查的一手目標。黃局長吩咐我們一行人返程，按照他臨行的話語來說，接下來的事情才是真正考驗我們的。

又幾日過去了，調查組的同事為我們帶來了好消息：小盒子全面告破，關鍵信息已經提取出來了，另外，入住酒店的老頭也被帶到了警局，正接受全面調查。

一切貌似朝著可見利好的走向發展，我的擔憂卻日漸加劇，從最開始的設計殺人，到現在的多角度、多手段的滲透式殺人，奪命的“X”似乎越來越享受這種操縱的樂趣與快感，但是直覺告訴我，連通與“X”的某種紐帶將很快出現......。

審訊室內。接受調查的成老頭顯得極為害怕。他將頭深埋在桌下，雙手抱成一團。

當然，審這樣一個上年紀的老頭，并不是我們的意愿。但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合法之內的事情我們還是得執行。

“來，大伯，喝口茶，別擔心，我們只是例行調查，不會怎么樣的。”審訊室小苗率先開了口。

成老頭并未放松戒備，依舊保持著原姿態，始終戒備著我們。

又過了好一陣，成老頭終于是抬起了頭，面色沉重的說道：“警察同志，在酒店入住的的確是我，但是我并沒有安裝你們所說的黑盒子啊。”

“那，是誰安排你住在這家酒店的？”

“是...是一個戴著帽子、身穿風衣的男子。”

小苗沉思了下：“那，他個頭有多高？外貌有什么特征？”

成老頭搖搖頭說道：“看不見長什么樣，他戴的有墨鏡，而且全臉都被圍巾遮住了。”

“要說個頭的話，蠻高，有1.85米左右，身材挺魁梧。”成老頭補充道。

小苗飛速的在記錄本記下了這些細節，又笑著說：“大伯，那他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你幫他做這個事？”

成老頭似乎覺得自己冤枉：“哎喲，警察同志，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和那個罪犯可沒有什么瓜葛。”

“那你的賬戶怎么多了50萬，這瓜葛大了吧！”小苗笑道。

成老頭有些慌張了，忙說道：“那天，罪犯找到我。給了我這筆錢，讓我幫他以我的身份入住這個酒店，我覺得這事兒很容易，而且我家姑娘剛考研，打算和男朋友買房，我這也想著幫他們一把，結果誰知道。哎。”

小苗知道再深挖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了，便對成老頭說道：“大伯，你可以走了，以后若需要調查請隨時配合。”

成老頭此刻才終于長吁一口氣，千恩萬謝的準備離開警局。但是，他剛沒走幾步，便迅速折了回來，說道：“哎，這事我咋忘了。”

我們錯愕的看著成老頭。卻見他緩緩轉過身子，從口袋掏出了一張卡片。

我們定睛一看，咦，居然是撲克牌里面的紅桃K。

成老頭補充道：“這是那個人讓我交給你們的，說這好像是...一封邀請函，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目送走成老頭，我們的眼神又轉移到了這張紅桃K上，這張紙牌材質上與其他市面流通的撲克并無二致。小苗舉起這張紅桃K，端詳著牌面上驕傲的查理大帝。這張4K中唯一一張不留胡須的國王是否真的就是那封邀請函？又或者是引誘我們踏入無邊深淵的開始呢？

紅桃K，你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