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舊情
“少綰？！”折顏納悶地看著白淺：“你怎么想起問她來？”
白淺面色上有些尷尬，訥訥地道：“上次迷谷來看我，跟我講外界的傳聞，說少綰是個絕世美人，當年很愛慕師父?！?/p>
折顏看著白淺不自在的表情，輕輕一笑：“陳年舊事，你竟如此在意?！?/p>
白淺搖搖頭：“倒也不是在意，只是和師父有關的事，我想知道怎么回事……不如你講給我聽?！?/p>
折顏微微皺著眉稍稍回憶了下，道：“少綰嘛……少綰是魔族始祖女神，被魔族億萬族人奉為精神圖騰。我們幾個同在父神創辦的水沼澤一同進學，當時她與墨淵鄰桌而坐，對墨淵自然比其他人熟絡些。”
白淺皺著彎彎的秀眉，有些不解：“我認識師父的這幾萬年，他從沒對哪個女神仙親近過……當年瑤光上神對師父緊追不舍，師父也從未曾多看她一眼。”
折顏笑道：“據我所知，他這幾十萬年里真正上過心的女子，除了少綰，也只有你！少綰在那場神魔大戰中魂飛魄散，早已作古了，不提也罷?！?/p>
白淺并不想結束這個話題，她還有許多想知道的事，遂又問道：“她是個怎樣的女子？”
折顏放下茶杯，看著白淺笑道：“不管她是什么樣的女子，你要知道，墨淵現在愛的是你，他的心意不容懷疑?！?/p>
白淺知道自己在少綰這件事上有些執拗了，著實不像平日里的自己。折顏的勸解她倒是能聽得進去。折顏抬手捋了捋她被風吹起的發絲，繼續道：“你向來大度的性子，不拘小節，當年和夜華在一起時，他身邊的那些桃花你也不曾在意過，如今又何苦自尋煩惱呢？”白淺垂頭望著清澈的池水，淡然一笑，不再言語。
對于少綰，最初白淺只在族學里修上古史時，從史書上讀到過只言片語。天族統領四海八荒后，對當年與魔族的過往諱莫如深。自十幾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后，魔尊少綰灰飛煙滅，魔族大敗，退居南荒一隅。魔族自此一分為七，由七位魔君共同執掌，如今日漸凋零。
白淺聽周圍的人真真實實的提到少綰，還是十年前。那是墨淵剛剛元神歸位，重返昆侖虛的第三日。隨眾仙一同來朝拜的人中，有個白袍青年，文靜和順的樣子，卻長了一雙桃花眼。他行至墨淵面前并不行參拜之禮。當時墨淵見到他，冷淡神情微怔了一怔。白淺隨侍在墨淵身側，知曉墨淵定與這人相熟，且有些過節，不然，依著墨淵尊貴的身份地位，他是必須要行禮的。
只聽那人徑直道：“許久不見上神，上神精神依舊。仲尹此番來昆侖虛，只因昨夜姐姐與我托夢，讓我捎句話給上神，我姐姐，”他笑了笑，道，“她說她一個人，孤寂得很。”
墨淵沒有答話，只撐了腮淡淡靠著座旁的扶臂飲著白淺遞過來的清茶。
折顏瞟了墨淵一眼，朝仲尹和善道：“仲尹小弟，你這可是在說笑了，你姐姐少綰女君已灰飛煙滅十來萬年了，又怎能托夢與你?！?/p>
仲尹和氣地彎了彎眼角，道：“折顏上神委實錯怪仲尹，仲尹果真是來傳姐姐的話，沒半點旁的意思。我本不愿費這個神，只是見夢中姐姐可憐，有些不忍，今日才負累來昆侖虛走一趟。折顏上神說仲尹的姐姐灰飛煙滅了，是以不能托夢給仲尹。可座上的墨淵上神當初也說是灰飛煙滅了，如今卻還能回得來，我姐姐她雖灰飛煙滅，魂都不曉得散在哪里了，托個夢給我，又有何不可呢？”話畢，那仲尹矮身施了個禮，轉身離開了大殿。
待那叫仲尹的出得大殿，折顏念了句佛。墨淵從座上下來，沒說什么，就踱去后院了。白淺抬腳想跟過去瞧瞧，卻被折顏攔住了。
那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折顏和師父都沒再提到過仲尹，以及仲尹的姐姐少綰。白淺一直都知道師父墨淵是個有歷史的人，幾十萬年不是白饒的，一切都有丁有卯。但聽那白袍仲尹說的這么些只言片語，描繪的卻仿佛是一段血雨腥風的歷史。白淺當時滿心想著的都是夜華，作為弟子，雖有心寬慰師父，卻并不曾想過追問此事。若是喜愛上古史的鳳九在一旁，定會纏著折顏給她講講當初的那段歷史。于師父而言，那段過往，躲不過是一段風月傷情而已。正如當年的自己與離鏡一般，左右不過一趟兒女私情，千千萬萬年過后，自當有釋然的一天。師父那樣溫和大度的性子，若少綰魔尊還活著，兩人相逢一盞淡酒，同飲一杯應該也是不難吧?？伞菢右晃环既A絕代的佳人，和師父無緣。而自己凡人素素那一世摧心斷腸的情劫歷歷在目，須臾短短三百年，身心俱傷，鄙薄之身，終是配不上他。
白淺雙腳在池水中輕輕晃蕩著。未時三刻的太陽雖已偏西，那陽光仍是晃得白淺有些眩暈。
“有酒嗎？很長時間不喝，我饞你釀的酒了?！卑诇\抬起袖子，以袖上垂下的青紗遮著陽光。
折顏笑了笑，抬手招了片薄薄的云，擋在日頭底下。又回身從大石側面摸出兩壺桃花醉來，拍開封泥，遞予白淺，另一壺自己飲了。
桃花醉入口芬芳，口感醇厚，回味香甜。半壺酒下肚，明明有些微醺，身子綿軟放松，很是愜意，可偏偏胸口生出澀澀疼痛來。與師父朝夕相處不過一個月，片刻都不曾分開。師父時時刻刻守著她，她滿心滿眼都是他。她也貪戀與他在一起的時光。這樣美滿幸福的日子仿佛是她向老天爺偷來的一般。她原本想著能和他這樣在一起一日便是一日。如今他離開方不到半日，她卻有些想他。若有朝一日他愛上別的女子，和少綰一樣好的女子，到那時，她不知自己舍不舍得離開他，能不能像當初離開離鏡和夜華一般灑脫，連眼淚都不掉一滴。
都說九尾狐最專情，認準一個人就是一輩子。這話到了她這里怎么就那么像個笑話？而為墨淵剜了七萬年的心頭血，又能代表什么呢？
灌下壺中最后一口酒，將空酒壺拋入碧瑤池的湖水中。酒壺在清澈的湖水中浮浮沉沉，一如她此時的心情。白淺心中暗暗有了計較。如今她傷好了，這偷來的時日也該有個盡頭。九重天老天君崩逝，師父定然有師父要忙的事。而她要回狐貍洞，去看看小九，還要去翼界尋胭脂、應兒和火麒麟。這一個月來，翼界的戰亂如何了，她始終不敢當著師父問出口。只是從迷谷口中隱約得知她幾個師兄平定了戰亂。和眾位師兄相比，她果真是最不濟的一個，師兄們能平定戰亂，她卻險些在戰亂中丟了自己的小命。昆侖虛兩萬年學藝下來，戰術陣法，她樣樣學得潦草，與她師兄相比，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真叫她汗顏，真真妄為上神。
太陽已靠近西山，漂浮在天空的云彩，正在變幻著顏色，夕陽的余暉撒在十里桃林，粉色的桃花樹叢也漸漸被夕陽染成了血紅色。傍晚空氣微涼，泡在池水中的腳也漸漸覺得冰冷。白淺還來不及瑟縮一下，一雙有力的手臂便將她抱入那個再熟悉不過的懷抱，“傷剛好，你便來外面吹風。為何不在竹樓里等我回來？”
我忘了說明一點：仲尹去昆侖虛的那段對話，我是照搬的唐七原著，劇中沒有這個情節。
首發于2017-09-03
修改于2019-02-04（除夕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