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天空,似乎還在反復飄蕩著我們兒時砍柴捉魚的歡聲笑語。——題記
“老勇!扭忙Y沙段就齋羅,他奶里目嘎駕校練車。阿拉能我里考科三……”(苗語直譯:老勇,昨天下午我到城里來了,今天早上我要去駕校練車。這個月我準考科目三!)
早上六時,我正在洗漱時,突然接到兒時最要好的伙伴明哥的電話。聽到他熟悉的聲音,我也特別激動。我有好幾年不見他,這幾年也不知道他在哪兒打工?
高興的事,常常喜歡跟人分享。或許這樣才更讓人高興!
“‘老賴’到縣城來,他講他來學車!”于是,我不由自主地跑到臥室告訴妻子,說我兒時最要好的伙伴來縣城了。
妻子看著我那高興的樣子,也忍俊不禁蒙在被窩里偷偷地笑了起來。
“真的好多年不見‘老賴’了,他可是你最好的兄弟!你常年不在鄉下老家,爺爺奶奶那些重活累活,他可沒少幫!”妻子認真地對我說。
“晚上請他到家里來,你們兄弟倆好好聚聚,聊聊天!”妻子提醒我說。
“嗯!必須的。我下午開車去駕校接他。”
“老賴”是我的發小,比我小一歲。我倆是一個苗里寨一起長大的好伙伴、好兄弟。我倆的好勝似兄弟,在村里人盡皆知。
“老賴”原本叫永明,我倆是一苗寨里,也是同姓。不知啥起,村里人都叫他“老賴”,他習慣村里人這樣叫他。要是叫他明哥,他倒不自然,有時倒也害羞起來。
我倆成為好朋友,是從還穿開檔褲那會就開始。而從此,便是一輩子最要好的兄弟。
其實小時候,我和“老賴”不是朋友,而是最大的仇敵,簡直到了水火難容的地步。那會,我倆大概是五六歲樣子。
我家住在村里二組,“老賴”家住四組。小時候,村里的伙伴按居住的組別和按按姓氏一起玩。一個組不會同另一個組的人說話,也不會成為好朋友;同樣,不同姓的人也不會交往的。
為此,那會不同組不同姓的就成了各自的幫派,各自都有自己的老大。我們二組的“老大”是個比我們年長兩三歲的,輩份在村里最大,我經常稱他叫“剖杰”(苗語:爺爺)。“老賴”他們四組也是一個叔子輩的,還是比我們兩三歲的人當老大。
四個組的同齡人,一個不服一個。常常為些雞毛小事打打鬧鬧,是家常便飯。一組都是姓龍,和我同齡的,男孩子少,再加上姓龍在我們村里也就一二十家,我們吳姓的有一百多家,所以一組的成不了氣候,不會也不敢惹我們其他三個組。三組的也是人氣不旺。只有我二組和四組,人多勢眾,旗鼓相當。
而村里的學校就在我們組。其他幾個組的上學必須來我們組,經過我們的地盤。但在學校讀書時,有老師在,大家也收斂些,也就相安無事。
可是一放學,我們兩個組就會在路上開始干架了。不服氣,放下書包,大伙又在村里的巷子里展開巷戰。
我們的矛盾大多源于村里放露天電影時爭奪地盤和爭奪最佳位置。而村里放露天電影的地方就在村里的學校操場上。
一天,我們中午就知道晚上要放電影了。一放學,我們有的拿起小石子,有的拿著小樹權,到學校場圈地占地盤。
當我拿小樹枝差不多要畫完一個大圈時,屁股和一個人撞到一起。可能我們都在快速地跑著畫的,這一撞可不輕。我們兩個人都摔在地上。
“‘老賴’,初作謀里退Y囊代?(苗語:老賴,你怎么來占我的地盤?)”我爬起來,看到是“老賴”撞了我,更可氣的是,他居然把線畫進我的地盤。
“Y畫高斗,尼謀畫噶Y囊代!(我先畫的,是你畫到我地盤)”“老賴”據理力爭。
“謀沙羅膽子,該尼二組退夠熬代?(你膽子大呀,敢在二組搶地盤)”我見“老賴”不讓,仗著學校在我二組,便和他斗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老賴”也不怕我。爭著爭著,不知什么時候,我倆便打了起來。
“老賴”個頭比我大,也比我壯些。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常患病,身體瘦小,再加上我患了好幾年的病,才剛剛好J不久。
為此,我被“老賴”重重地摔做倒在地上。可我就是不放手,緊緊抓住的頭發,使勁扯。他痛得哭了,我被他按在地上也哭了。
不知是被誰把我們拉開了。我兩個的地盤也被人各縮小一些,互不相占。
那天晚上,我倆也不約而同和別的伙伴換了地盤,都不想再坐一塊看電影了。
從此,我和“老賴”結下了大仇。我倆就像兩頭眼紅的牛一樣,只要一見,就會打起來。我被他打敗好幾次,我也打敗好幾次。
有一次,他路過我家門,被我摔倒后,死死地按在我家門前的一條水溝里,動彈不得。看他哭天叫娘,別人把我拉開,我以勝利者姿態看著他爬起來,跑走了。
我倆的冤仇,直到我隨父親到別的村里讀書才開始有了轉折。但我們兩家人卻沒有因為我兩個打架而結仇。
“老賴”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他們好像不知道我和“老賴”常常打架一樣。
我在別的村里上二年級時,“老賴”還沒上學。因為村里的學校是隔年才招收一次一年級新生。我們村里這所小學,從解放后,我父親就是第二老師,而且是民辦老師。
父親被調到另一個村的片完小后,我們村里當時有了兩個老師,一個老師要教兩個年級,我父親告訴我叫作復式教學。
后來,我當老師時,在偏遠的山村里還是這樣的復式教學。我自己也曾有三年時間這樣教山村的孩子們。
“老賴”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妹妹。他哥哥、姐姐在小學一到三年級,都是我父親教,成績挺好。因為“老賴”家輩份比我家大,私下里,他哥哥姐姐都叫我父親為大哥。
因為他哥哥、姐姐成績好,我父親也是挺喜歡他們的,他們常常來我家問作業。“老賴”上學后,成績就不及哥哥姐姐了。
或許許經常不在一起,或許是我倆長大些了。所以,我每周末回家時,碰到好幾次“老賴”,我倆也不再打架了。
從我們上學以后,我們幾個組的伙伴也不再為那雞毛事打架了。每年放寒暑假,父親都會買回來不少“小人書”(那會我們叫作“連環畫”),買來撲克、象棋、軍棋,讓我和姐姐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玩。
“老賴”也常常和小伙伴們一起到我家來玩。漸漸地,我們好了起來。每天早上,“老賴”總會到我家門口,叫我一起到山上去砍柴。假期里,我們早晚去砍柴,白天就一起到我家玩棋牌,一起看“連環畫”。
那時,我在讀四年級了,“老賴”才讀一年級。但他從來不問作業,也不問我父親作業。他來我家,最多的是告訴我個山頭上有木柴,哪個懸崖上有根最好燒的硬木。然而我倆悄悄就砍回來,一般不會讓別人知道。要是人家聽到了,就會先我倆砍光了。
除了砍柴,我倆還會常常去野外的田里翻泥鰍、捉荒黃鱔,找野果吃。
我倆的友誼或許就是從這時開始的。從此,“老賴”在村里,只和我一個玩。我記憶里童年趣事,便是和“老賴”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我已將這兒時記憶珍藏起來,那是我一生的最美好的童年,也是一生最珍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