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有死境,魂之歸路,足八百里,無花無葉。黃沙遍地,延綿流連,故名黃泉。”《靈魂擺渡·黃泉》開篇便奠定了荒涼詭譎的基調,生死輪回,因果報應,是佛家思想與道教玄幻故事的交織融合。
上窮碧落下黃泉,無奈情關難過。是誰為你種下一片曼珠沙華花海,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開花落永不相見。命運交錯,有緣無分,半點不由人。
懂得情愛之歡欣苦痛,女孩才能蛻變成女人。破繭成蝶,本就是個美麗而殘酷的過程。李碧華說,要想人前顯貴,必先人后受罪。傳說黃泉路上有解憂忘愁且甘芳宜人的孟婆湯,飲之可忘卻前塵往事,一身清白轉世輪回。
而這度化眾生之良方是以八淚為引,去其苦澀,留其甘芳,如此煎熬一生,方熬成一鍋好湯。究其根源,孟婆湯第八味引原是一個孟婆的傷心淚。
這解憂忘愁湯,不過是以一個人的苦痛去成全一群人的快樂。盛世繁華下的千瘡百孔,姿態荒涼,觸目驚心。
孟七一出場便艷如桃花,性烈如火,媚極烈性如一壇深埋了十八年的女兒紅,輕抿一口,便足以醉生夢死。冥界中有陰陽卷,陰卷載生死壽夭,是天命。而陽卷,則載一生功過,由孟婆掌管。
她善惡分明,孟婆湯只給生前無犯罪作惡的人喝,前塵盡忘,助其早日輪回。而生前做過大惡事,不入輪回的惡鬼,則會被她吃掉。她倔強高傲,被人辜負過傷透心,卻從不以愁容示人,反倒豁達樂觀,笑靨如花。
她快意恩仇,和尚無名在300年一遇的焃鴠日乘大風進入黃泉,欲借道前往冥府,而孟七公正嚴明,不讓活人入黃泉,斗法中被無名身上的阿羅漢血所傷,臨了仍規勸無名莫入冥府,一去無回,終身修為將化為烏有。
并勸三七看淡恩怨,莫尋無名報仇。而無名仍義無反顧去找冥王阿茶拿琴,只因琴中有他鐘愛之人倩影,相思最苦,清凈難尋。他到底是破了戒,后化身為鬼差趙吏,時常照顧三七。
三七入藥,甘,微苦,中正平和,三七人如其名。生來相貌平平,遠不及其娘嬌艷靈秀。只因七竅丟了一竅,莫非是一竅不通?故熬出來的孟婆湯奇臭無比,眾鬼難以下咽。
她天真爛漫,憨態可掬,不諳世事,白紙般干凈,世人皆笑其憨癡。簡單純粹真好,卻也讓人心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初見長生時,他是圓滾滾白生生的娃娃,眉心一點朱紅,甚討人喜歡。只因聞其香甜,三七幾次三番想要吃掉他。而12年后,長生變成了俊俏后生,一襲白衣,風度翩翩,溫潤如玉。
長生只因打坐時,魂魄離體,誤闖黃泉。待熟稔后,便時常來孟婆莊尋三七玩。幫忙照養花草,將人間四時風物繪于紙上供其消遣,講故事與三七聽。既見君子,云胡不喜?三七在長生面前毫無抵抗力,瞬間淪陷。
初見是驚鴻一瞥,重逢是始料未及,鐵馬是你,冰河是你,擾亂了我花褪殘紅青杏小的靜謐好夢,從此迢迢山河歲月,兵荒馬亂中潰不成軍。三七初聞其香甜,看著心生歡喜。
后無可救藥愛上了長生,如同愛生命。情到深處,三七對他說:“你若多來一時,我便多歡喜一時。”一日不見相思如潮,少女心事展露無遺。
張愛玲與胡蘭成交往時,胡尚有家室,某日,張對胡說:“我想過,你將來就是在我這里來來去去亦可以。”在愛的人面前含羞低頭,應該是最美的姿態。
而林夕勸戒癡男怨女,別仰望得太高,貶低的只有自己。愛得太卑微容易低到塵埃里,欠缺矜持反遭輕視,不被珍惜。
一個人只要嘗過甜頭,就再也吃不下苦。享受過愛情的甜蜜,卻難忍別離相思之苦。長生常來孟婆莊,原是安了心思,欲借結婚名義盜取陰卷,勾去師姐名字,好令其起死回生。故長生對三七利用多于愛,他愛的是青梅竹馬的師姐。
長生贈畫,欲其幫忙找人,三七說:“只是我這心下為何壓著一塊大石,得了你的畫, 原本應該歡喜卻歡喜不起來。”
愛而不得大概就是這種滋味,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明知他的喜怒哀樂與你再無干系,卻為何留心其一舉一動,牽腸掛肚。如鯁在喉,如鉛在心,壓得人難受。如郭襄,風陵渡口,一遇楊過誤終身。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為情所困的李莫愁縱橫江湖十幾年,手執冰魄銀針殺人無數,只因聽不得與負心人相關的一字一句。在絕情谷被萬千情花刺中后,仍不忘舊愛陸展元,到底是執念深。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周伯通與瑛姑的一夜露水姻緣后,便銷聲匿跡。所有苦果全由瑛姑承擔,而失子之痛更是令她一夜白頭。
輾轉數十載,再見老頑童,瑛姑卻沒有怨恨,忙對鏡理云鬢,為悅己者容,狀若小兒女。事過境遷,有些人,仍如初戀般美好。
三七在大婚之日,知道了一切真相:新郎官長生與她結婚只是為了騙取陰卷。而情敵前來搗亂,三七卻不準阿香教訓她,只因她是長生所愛之人。
三七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落花空付流水,為他人做嫁衣。中國好閨蜜阿香替其打抱不平,欲大開殺戒,欠債還情。
三七卻哭紅著雙眼對阿香說:“如意郎君,需得我真心喜歡,惟愿他好。我好或不好,我都開心,那方是真心喜歡悅愛一個人,我看長生便是。”
轉身對趙吏說:“我不嫁你,你不是我的意中人。”無論長生是否愛她、辜負她、傷害她,她都只愛長生一人,愛便是愛,無需遮掩,無法欺瞞,磊落坦蕩,海晏河清。
傷心淚落,孟婆湯方才熬成。經歷過情愛劫數的三七出落得美麗靈秀,只是清澈如水的眸里蓄了深潭,盡是落寞憂愁。
更大的謊言隨著被拆穿,修道之人陳拾原是三七生父,長生只是泥偶加以一縷精魂,方才幻化人形。而三七缺的一竅,原是長生。歸根到底,三七愛上的,不過是自己。
而人們愛將那些三觀一致,志趣相投,心有靈犀的人稱為靈魂伴侶,概從對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才會愛得死心塌地,義無反顧。通過對方,再愛自己一次,如水仙花愛戀水中倒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何須長生泥作骨,此生還君一縷魂。三七為保長生周全,以五魄入其體,長生方得長生不老。情之所鐘者,不懼生,不懼死,世間萬物,唯情不死,既為長生。
后知后覺的長生悔悟,原來,他所愛原是愛他之人。可惜伊人已隨風消散,幻化成風霜雨露。
長生便在八百里黃泉上遍植彼岸花,等待三七歸來。花海無垠,思念無邊。花葉雖不相見,根卻知彼此一直都在,不曾離開。而三七終于得償所愿,去看人間風光,四時風物。
驀然回首,仍有癡心人在曼珠沙華深處等她。姑娘,你配的起千年的等待。
能成為密友,大概總帶著愛。一出場便霸氣側漏的江東群主孫尚香,淪為鬼差后成日里借酒消愁,醉生夢死。性格直爽潑辣的她會告誡長生“你若對她無心,莫再來撩撥”,一副威嚴家長挑剔女婿模樣。亦會在三七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為朋友兩肋插刀,置生死于度外。
如此磊落干脆之人亦過不了情關,沉吟著江東之畔,埋吾相思。放孔明燈遙寄相思,寫的是“伯言”而非“玄德”。原來心之所屬是兩小無猜的陸遜。而“遜”拆字為“追孫”。
陸儀于阿香出嫁后邊改名為遜,愛慕之意昭然若揭。阿香沒有想到,她愛的人也正默默愛著她,傾心一生,到頭來,兩不相知。喜歡二字似有千斤重,說不出口,徒留遺憾。
愛人與被愛,皆是一種幸運。難斷的情意綿綿,難忘的初見動心,難訴的相思之苦,終有一天都將被歲月遺忘,刻骨銘心化作云淡風輕,誰又會記得愛過誰。愛人亦愛己,人應自愛,沉穩,而后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