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的端午節天氣格外的好，站在曲江，遙望南山，蔚藍天空，白云朵朵，晴空萬里，也許是漢城湖龍舟賽的鑼鼓驅散了霧霾。初夏的陽光如水般音符一樣燦爛的流動，照在陽臺的梔子花上，濕澈了不同的嫵媚的憂傷。品茗著用富硒水泡沏的陜南富硒毛尖，突然有一種“一把鐵砂壺，二兩毛尖茶，坐在南山下，悠然在天涯”的感覺。

中午有青島朋友來古城，同學特意定在東大街的老孫家品嘗泡饃，推杯換盞中從秦皇漢武聊到唐高宋祖，從霸王別姬到長恨歌，未了還從現代官員的性自由聊到底層百姓的愛無能，好像在古老的城墻下，不說點文化泡饃也難以下咽似的。

以后在西安接待客人，沒點人文歷史還真不好弄，你都不好意思出門。

? 談文化自然就談到文學，而陜西的文學當屬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陳忠實的《白鹿原》，賈平凹的《廢都》，其中的《白鹿原》，恰恰是我最喜歡的長篇巨著。

《白鹿原》的第一句話，“白嘉軒后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中娶了七房女人”。這是一句了不起的經典，它的震撼力不亞于《百年孤獨》。

? ? 白家和鹿家是白鹿原上系出同宗的兩大家族。以白家和鹿家兩大家族為爭奪白鹿原的統治代代爭斗，上演了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活劇：巧取風水地，惡施美人計，孝子為匪，親翁殺媳，兄弟相煎，情人反目……大革命、日寇入侵、三年內戰，白鹿原上翻云覆雨，王旗變幻，家仇國恨交錯纏結，冤冤相報代代不已。這是一部渭河平原五十年變遷的雄奇史詩，一軸中國農村斑斕多彩、觸目驚心的長幅畫卷。

1,財主與長工稱兄道弟

? ? 記得小學時，課本上講的是黃世仁與楊白勞的故事，周扒皮與高玉寶的故事，劉文彩與家中水牢的故事，描述地主老財如何兇殘欺壓、盤剝、魚肉長工、雇農，地主與長工的關系是壓迫與被壓迫，剝削與被剝削，是你死我活，是不共戴天的。老師經常還引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來加深階級間的印象。

? 而白鹿原里的財主與長工關系卻恰恰相反，財主白嘉軒稱長工鹿三為三哥，平日里有什么要事常與鹿三協商，空閑時也去馬號與鹿三交心，猶如當今合伙人的關系。白嘉軒的大公子白孝文認鹿三為干爹，鹿三的兒子黑娃與白孝文一道私塾上學，關系密切情同手足。地主老財白嘉軒在遭到土匪攻擊時，鹿三居然挺身而出拔刀相救，特別有趣的是鹿三死后白嘉軒居然嚎啕痛哭并厚葬之，絲毫沒有階級之分，更沒有露出他的狐貍尾巴。

? 靠，這都是什么情況！地主與長工是一家人。

? ? 我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雖上學時家里成分很差，三位姐姐只能上到初中，父親至四人幫粉碎前一直是“運動員”，只要運動來了就是批斗的對象，但每次政治課后依然對地主恨之入骨。可陳忠實筆下的地主與長工是如此的和諧，是我們所向往的也是想象不到的，這也許是歷史的“變遷”，也許是關中厚土特例下的地主與長工雙重淳樸，也許是人性在白鹿原上的返璞歸真，也許本來就如此。

? 地主也是人啊，也不容易，也是辛苦的賺錢。

2,天下為公，天下為共

? ? 白靈和鹿兆海的拋擲銅元的那個游戲，從此讓相愛的一對年輕人走向末路，他們已開始都懷揣著救國救民的滿腔熱血，根據拋擲銅元的結果，一個姓“共”，一個姓“國”，兩人在互不相知的情況下投入另一個政黨，結果兆海入了“國”，白靈卻來到了“共”，國共合作破滅后，兩人的關系也走上絕路。白靈痛斥國民軍隊殘害異黨，然而共軍也在鏟除奸細的過程中寧殺一百不放一個。兆海本應去抗擊日寇，結果卻在絞殺共軍的活動中身亡。兩個熱血的年輕人沒有將熱血拋向心之向往的戰場，而是死在當權者自私丑惡的野心下。

3,迷信與風水

? ? 白鹿原的名字本身就帶有幾分神秘色彩，據說源于曾有一只白色的神鹿常在這里出沒。后來白家為了振興家業、壓制鹿家，在墳地的風水上下了功夫，成功占據了傳說中白鹿出沒的方位，而就此白家子孫就明顯強過鹿家，但終了白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嘉軒整天佝僂著身體，看似強大，其實內心非常痛苦。不壯大自己，而是計算別人是不長久的。

? ? 風水學在民間有著悠久的歷史，至今還受到官員和商人頂禮膜拜，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勢。想當年某計劃一人得道仙及雞犬，官大勢大，達官貴族紛至沓來，參觀學習風水后稱贊“你們家風水真好”，結果大家都懂得，差點誅連九族，同樣的方位同樣的風水產生不同的結果。某老虎苦心經營數十載，官至大夫，封疆大吏，之前曾花巨資修繕其祖墳，眾人都說其是祖墳風水好的原因，但沒幾年又東窗事發鋃鐺入獄，民間又說風水有問題。

? 我們寧愿相信風水而不相信科學，這難道不是悲哀嗎。甲午戰爭我們的北洋水師是世界第二亞洲第一，清政府是日本的七倍，可我們的官員與商界巨子，都在研究風水與房中術，研究茴字有種寫法，故戰敗是必然的。

? ? 我對風水不懂，所以至今也沒把事做好。世界五百強沒有一家是靠風水做強做大的，否則中國的風水大師，就會成為中國一百強乃至世界一百強。

? ? 4,極致的性描寫

? ? 《白鹿原》的性描寫比起《廢都》是極致的。《廢都》出版不多時便成了禁書，我是好奇偷偷買了本盜版，莊之蝶與唐婉兒的偷情是真實的也是齷齪的，作者不知是賣弄還是吸引眼球，關鍵地方就黑屏～此處省略幾百字。《白鹿原》描寫黑娃與田小娥那段性愛，揚花吐穗般的那一刻……畫面明媚、香氣迷人，燃燒瞬間的靈魂脫竅那么美好。

《白鹿原》一度也成了學校的禁書，老師不許學生借閱，大概他自己早已看過。現在我們看到的全是刪節板，因為獲得矛盾獎的前提要刪除約三千的那個描寫。

? 田小娥不是潘金蓮式的人物，也不是常見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女性，她的文化內涵相當錯雜。她早先是渭北大財主郭舉人的小妾，實際地位“連狗都不如”，是一種特殊的錦衣玉食的奴隸__性奴隸。她與黑娃的相遇和偷情，是悶暗環境中綻開的人性花朵，盡管帶著過分的**色彩，畢竟是以性為武器的反抗。她和黑娃都首先是為了滿足性饑渴，但因為合乎人性和人道，那初嘗禁果的顫栗，新奇的感覺，寫來可以當作抒情詩讀。

? ? 5,節選《白鹿原》

? ? 按照白天觀察好的路線，黑娃爬上墻根的一棵椿樹跨上了墻頭，輕輕一跳就進入院里了。郭舉人和他的大女人在后院窯洞里，前院只住著小女人一個。黑娃望一眼關死的窗戶，就撩起竹簾，輕輕推一下門。門關死著，他用指頭叩了三下，門閂滑動了一下就開了，黑暗里可以聞見一股奇異的純屬女人身體散發的氣味。

? ? 小女人一絲不掛站在門里，隨手又輕輕推上門閂，轉過身就吊到黑娃的脖子上，黑娃摟住她的光滑細膩的腰身的時候，幾乎暈眩了。他現在急切地尋找她的嘴唇，急切地要重新品嘗她的舌頭。她卻吝嗇起來，咬緊的牙齒只露出一丁點舌尖，使他的舌頭只能觸接而無法咂吮，使他情急起來。她拽著他在黑暗里朝炕邊移動。她的手摸著他胸脯上的紐扣一個一個解開了，脫下他的粗布衫子。他的赤裸的胸脯觸接到她的胸脯以后，不由地"哎呀"叫了一聲，就把她死死地擁抱在胸前，那溫熱柔美的奶子使他迷醉，渾身又潮起一股無法排解的燥熱。

? ? 她的手已經伸到他的腰際，摸著細腰帶的活頭兒一拉就松開了，寬腰褲子自動抹到腳面。他從褲筒里抽出兩腳的當兒，她已經抓住了他的那個東西。黑娃覺得從每一根頭發到腳尖的指甲都鼓脹起來，像充足了氣，像要崩破炸裂了。她已經爬上炕，手里仍然攥著他的那個東西，他也被拽上炕去。她順勢躺下，拽著他趴到她的身上。黑娃不知該怎么辦了，感覺到她捉著他的那個東西導引到一個陌生的所在，腦子里閃過一道彩虹，一下子進入了渴盼想往已久卻又含混陌生的福地，又不知該怎么辦了。她松開手就緊緊箍住他的腰，同時把舌頭送進他的口腔。這一刻，黑娃膨脹已至極點的身體轟然爆裂，一種爆裂時的無可比擬的歡悅使他頓然覺得消融為水了。她卻悻悻地笑說："兄弟你是個瓜瓜娃！不會。"

? ? 黑娃躺在光滑細密的竹皮涼席上，靜靜地躺在她的旁邊。她拉過他的手按在她的奶子上。"男人的牛，女人揉，女人的奶，男人揣。"他記起了李相的歌。他撫揣著她的兩只奶子。她的手又搓揉著他的那個東西。她用另一只手撐起身子，用她的奶子在他眼上臉上鼻頭上磨蹭，停在他的嘴上。他想張口吮住，又覺得不好意思。她用指頭輕輕掰開他的嘴唇，他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也就不覺得不好意思了，一張嘴就把半拉子奶頭都吞進去了。她噢喲一聲呻喚，就趴在他的身上扭動起來呻吟起來，她又把另一只奶子遞到他的嘴里讓他吮咂，更加歡快地扭動著呻喚著。

? ? 聽到她的哎哎喲喲的呻喚，他的那種鼓脹的感覺又躥起來，一股強大急驟的猛力催著他躍翻起來，一下子把她裹到身下，再不需她導引就闖進了那個已不陌生毫不含混的福地，靜靜地等待那個爆裂時刻的來臨。她說："兄弟你還是個瓜瓜娃！"說著就推托著他的臀部，又壓下去，往覆兩下，黑娃就領悟了。她說："兄弟你不瓜，會了。"黑娃瘋狂地沖撞起來，雙手抓著兩只乳房。她摟著他的腰，扭著叫著，迎接他的沖撞。猛然間那種爆裂再次發生……他又安靜清爽地躺在竹編涼席上，緩過氣之后，他抓過自己的衣褲，準備告辭。她一把扯過扔到炕頭，撲進他的懷里，把他掀倒在炕上，趴在他的身上，親他的臉，咬他的脖頸，把他的舌頭裹進嘴里咂得出聲，用她的臉頰在他胸脯上大腿上蹭磨，她的嘴唇像蚯蚓翻耕土層一樣吻遍他的身體，吻過他的肚臍就猛然直下……黑娃噢喲一聲呻喚，渾身著了魔似的抽搐起來，扭動起來，止不住就叫起來："娥兒姐！娥兒……"她爬上他的身，自己運動起來，直到他又一次感到爆裂和消融。她靜靜地偎在他的懷里，貼著他的耳朵說："兄弟，我明日或是后日死了，也不記惦啥啥了！"

? 6,現實中的田小娥

? ? 歷史是驚人相似，電影《白鹿原》的導演王全安與田小娥的扮演者張雨琦，在電影拍攝中很著急拍拖上床，兩年后他們在國外舉行曠世的婚禮，其秀恩愛的場面令人乍舌。面對影迷的好奇，王全安說白鹿原對性的描寫，能讓他分分秒鐘勃起（王比張大二十一歲）。奇葩的是一年后，王全安因嫖娼被判刑，大概田小娥瘋狂的性愛也難以滿足他。再一年，他們離婚。

? ? 田小娥在小說中是個悲劇，而現實中王全安是張雨綺的悲劇。

? ? 7,人的幾種死法

? ? 白鹿原對書中人物死亡的描寫，不亞于金瓶梅對葬禮的描寫。陳忠實最喜歡說的一句話：“白鹿原上最好的先生走了”，“白鹿原上最好的長工走了”。

? “房是招牌地是累，攢下的錢財是催命鬼”，這是白鹿原上的大儒朱先生的格言。朱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靠一點微薄的俸祿，一生清貧不善理財。他是最受人尊重也是死的最好，是駕著白鹿化為一縷青煙走的，他是白鹿原上白鹿的最后化身。

? ? 白靈的死有點撲朔迷離，她與鹿兆鵬假扮夫妻生活在白色恐怖，因懷孕被地下組織送到南梁革命根據地，后根據地清算異己被活埋，可謂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 ? 鹿三在兒子黑娃改邪歸正后，生活失去了斗志與方向，終日無所事事，在馬號的土炕上與白嘉軒共同干完一瓶珍藏的西鳳酒后，倆人便共同睡倒在炕上，凌晨時白嘉軒發現鹿三跌倒在炕下，人已僵硬。

? ? 田小娥在陳忠實的眼里可能就是個爛貨，她不但與鹿子霖雪狼狽為奸（可見鹿子霖的卑鄙、無恥），還成為鹿子霖擊敗白嘉軒的武器，勾引并拉白孝文下水，使白家走向衰敗，最終鹿三為報答主人一刀結果了田小娥。與其說鹿子霖們玩了小娥，還不如說小娥用她的胸器玩了所有的男人。

? ? 黑娃的死是冤枉的，雖然他從小叛逆，當麥客時搞了田小娥，當土匪時搞過白狼與黑狼（土匪窩里的慰安婦），但極具革命黨的特質。先參加農協會，失敗后當了土匪，剿匪時投誠國民黨當了炮營營長，后帶頭起義當了的副縣長。最后縣長白孝文莫須有的審判并處死黑娃，死前黑娃“掉下了清亮亮的淚珠……”，革命是殘酷的，更是無情的。

? ? 鹿子霖是白鹿原上奸詐的代表，他是最后一個死的，死得非常的悲哀與凄涼，是作惡多端的結果，是白鹿原對惡人的一種宣判。書中結尾寫道：鹿子霖的尸體被發現時“剛穿上身的棉褲里屎尿結成黃蠟蠟的冰塊”。他在白鹿原上喪盡天良后丟盡臉面，算作對他前世的報應。

? ? 人固有一死，或泰山或鴻毛；或悲壯或凄涼；或磊落或齷齪；陳忠實對每個人物的死亡自然心中有一桿秤，每個人的死法最終取決于他活法的過程，最后還沒死的白嘉軒與白孝文，可能是留給后人去思考。白嘉軒是正義的象征，自然也會死的好看一點，而他的兒子白孝文背信棄義，濫殺無辜，最后如何混進革命隊伍想必大家都明白，如果他能活到文革的話，秋后算賬對他也是必然的，其下場你是可以想象的。

? 風花雪月平凡事，笑看奇聞說炎涼，悲歡離合觀世相，百態人生話滄桑。

? 我后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中看過五遍《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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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何崇秋2016,6,12于曲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