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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深夜十二點，我用鑰匙悄悄打開了女兒的房門，走進房間，坐在了女兒的床邊。

外面的路燈透進來微微一點光，讓我能隱約看到女兒熟睡的臉龐還帶著一絲淚痕，我也忍不住掉下來眼淚來。

從晚飯那場鬧劇結束開始，我一直陷在回憶里。

我遇到孩子他爸的時候只有21歲，我們迅速結婚并且懷上了女兒。這么多年我依然忘不了生她那天的場景。

我是臨時轉為剖腹產的，孩子的頭太高一直下不來，而預產期已經超過了一個禮拜，家人都很著急，醫生說，你順產的希望很渺茫。我就從產床上下來了，去了隔壁的手術室。

打完麻藥沒有幾分鐘，就聽到了一聲很響亮的哭聲，醫生把孩子的屁股放到我面前，告訴我是個女兒。那一刻，我百感交集，醫生在為我縫合傷口，孩子在離我10米遠的地方，哭得很響。

我在心里一遍遍得告訴自己，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在心里祈禱，希望這個孩子永遠健康快樂。

我從手術室里出來，身邊放著這個天使般粉嫩的小娃娃，看著她，我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女兒從小就長得可愛，很討人喜歡，性格也好，逢人就愛打招呼，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捧在心口上的寶貝。

時光飛逝，那個我從醫院帶回來的小寶寶，一點點長大，她會走路了，會叫媽媽了，上幼兒園了，扎著馬尾上了小學，轉眼又變成了一個初中生。

一直以來，我以擁有這樣一個女兒感到驕傲和幸福。女兒上五年級的那一年，我再一次懷孕了，全家人都希望能再次擁有一個如女兒般可愛的小寶貝，我和孩子他爸也一樣，我們在對新生命的無限期待里，忘記了問身后那個開始懵懂認識這個世界的姑娘是不是同意。

2

我現在回憶起來，女兒第一次和我們發脾氣，是在我懷她弟弟四個月的時候，他弟弟第一次胎動，我和孩子爸爸都很激動。孩子爸爸招呼正在做作業的女兒過來聽，女兒沒有回來，反而很不情愿地說了一句，有什么好聽的，你們幼不幼稚。

孩子他爸愕然于女兒的態度，教育了女兒一通，女兒沉著臉乓的一聲重重關上了房門。

本以為這是偶爾家常的吵鬧，但是我們都沒有預料到，這之后的兩年多，女兒的脾氣開始變得越來越壞。

弄哭弟弟是常事，跟我們說話總是一臉不耐煩，老師發來短信說女兒在學校上課總是發呆，而成績也是可想而知，次次都是倒數。我們多次試圖溝通，都是無功而返。

我們甚至給女兒報了遠超過我們家庭承受能力的一對一培訓班，一年下來，女兒的成績沒有任何氣色，培訓班的老師跟我說，你的女兒，根本不愿意跟我們溝通任何學習上的問題，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

女兒一次次讓我們失望也讓我和孩子他爸變得急躁起來。就這樣，這兩年，女兒和我們大吵小吵不斷。但是即使是這樣，我依然相信，我的女兒本性上還是一個好孩子，這只不過是青春期的常態罷了。

直到今天晚上，我的爸爸，從小最疼愛女兒的外公過生日，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本來是很歡樂的家庭聚會，但是女兒再一次把這一切都毀了。

已經上初中的女兒，開始注意形象，是近乎偏執的在意，在長身體的女兒，不愿意吃晚飯怕發胖，即使是今天這樣的日子，女兒也是拿著碗挑了幾樣愛吃的菜就端著碗去看電視了。愛孩子的外公，一遍遍念叨著讓女兒多吃點飯。

女兒一言不發，孩子他爸臉上有些掛不住，但是人多，想著給女兒留點面子，只是沉著聲說了句，讓女兒聽外公的話。

沒想到一句話就把女兒激怒了，她把碗重重一放，對著所有人喊了一句：“你們煩不煩！”

說完就進了房間。

女兒的表現把所有人都驚呆了，雖然她在家里時常跟我們吵，但是在最疼愛她的外公外婆面前她從來不曾這樣。

孩子他爸當時就發火了，使勁敲女兒的房門，必須讓女兒出來給外公外婆道歉，女兒許是覺得這樣的態度對待她從小敬愛的外公外婆不應該，出來道了歉。但是她拒絕和我們說一句話，不肯吃飯，閉門不出直到現在。

3

家里客人走了之后，我和孩子他爸靜下來心，看著女兒緊閉的房門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女兒的心早就跟這房門一樣緊緊對我們關上了。

把小的哄睡之后，我和孩子他爸，打開電腦，一張張開女兒小時候的照片，回憶著女兒小時候的趣事，她撒嬌要我們抱的樣子，她上幼兒園的第一天哭著不肯放開我的樣子，她交到第一個朋友急著帶回來給我們看的樣子，仿佛都還在昨日。

我說著，轉過頭來，發現孩子的父親，我們家的支柱，這個山一樣的男人，竟然紅了眼睛，他有些哽咽得說道：

“你說，咱們是不是天底下最失敗的父母了。最親最愛的女兒，把我們看得跟仇人一樣。”

我一時無語，電腦屏幕上鼠標提示已經是最后一張照片，我看電腦上定格的照片還是女兒四年級和同學們一起去秋游的照片。

生完第二胎之后，要照顧小小的弟弟還要面對更加重的生活壓力，我和孩子他爸確實有一些忽視女兒，但更重要的是我們以為女兒已經長大了。

我們直到現在才意識到我們犯了多大的錯誤。從小學到初中的這兩年，其實是女兒的內心開始懵懂認識世界的開始，所有的未知都擺在她面前，她很迷茫，很害怕，但是看著忙碌的父母她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顛顛撞撞得走向這個未知的世界，就如同她小時候開始學走路那樣。可是這一回我們卻沒有在她身邊。

她懂得了害羞，不會像弟弟一樣膩在爸爸媽媽懷里撒嬌，而我們也粗心得忘記了主動去抱抱她。甚至忘了告訴她，我們依然很愛她。

更多時候，我們指責她的不懂事，不上進，為她的成績煩惱，逼她上她不喜歡上的輔導班，把明明有問題的她交給別人。

這一切終究是把她推得越來越遠。想到這里，我看著熟睡的女兒深深嘆了一口氣。但是收起淚水，我還是希望這一切都還來得及補救。

我輕輕掀開女兒的被子，睡在了她身邊，我不敢靠太近怕把女兒吵醒了，快睡著的時候，女兒如同小時候一樣，自然得鉆進了我的懷里，嘟囔了一聲，媽媽。

我想，明天早上，太陽重新照進這個房間的時候，我一定會在女兒推開我之前，輕吻她的額頭告訴她，媽媽有多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