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今年7月,我在離家900公里的杭城已經呆了4年,雖說身邊有他,但終歸不是老家。
老家有每到清晨,雞鳴狗吠,敲打著躲在被窩里的我,拉我起床的老弟。
老家有每到午后,陽光肆意,不愿午睡,陪我不停嘮嗑的鄰家閨蜜。
老家有每到傍晚,炊煙升起,叫著我的小名,讓我回家吃飯的老媽。
老家還有,每次二奶奶家院子里的無花果熟了,都會記得的藏在懷里給我留一個的老奶。
不光是無花果,還有她從其他處得到的糖果、瓜子,不舍得吃,見到我總會從懷里掏出來給我。
小的時候總是餓得很快,如果去老奶的屋里討吃的,她總是好像變戲法似得,從枕頭下面、懷里、抽屜里、箱子里、掛在房頂大梁上的籃子里,拿出來各種吃的給我填肚子,而我也總是很沒吃相的一頓胡吃狼塞,每到這時,她便笑著讓我慢點吃,露出稀稀落落的口牙。
老奶身體很好,很少有病痛,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她還能拄著拐杖從村西頭走到東頭的我家,來幫我們照看弟弟。
老奶胃口也很好,我媽偶爾會買幾斤豬頭肉涼拌下,給我們改善伙食,然后挑一碗比較肥的讓我給老奶送去,老奶很是愛這口,她能一口氣把它吃完。
老奶也有她的愛好,例如和鄰居的老太太打紙牌,是她們那個年代的紙牌,細長型的,我都看不懂,她倆就那樣在有陽光射進來的土炕上盤腿坐著,一打牌就是一上午。后來鄰居的那位老太太去世了,我就再也沒看到老奶和誰打過那種古老的紙牌了。
老奶還有一個愛好,便是聽戲。平常的時候老奶就聽錄音機里的戲,一遍遍的重復聽著,好像不厭其煩一樣的。到了每年的七月初七,鄰村都會搭臺請戲班子過來唱戲,一般都是唱三五天,這幾天可以說是整個夏天方圓十里最熱鬧的幾天了,老奶是個戲迷,自然不愿意錯過這么盛大的節日,但她是小腳,路又遠,所以每次都是我們幾個重孫用推車把她送到戲臺下,她在那看一天的戲,我們便在戲臺周圍的各種吃喝玩樂的地方逛一天,到了天將黑時,再推著她一起回家。這時,夕陽下她臉上的笑容和我們幾個孩子一樣燦爛。
但好像在我上初中的那一年,鄰村再有戲時,自己正青春期不愿意和大人呆在一起,總喜歡和朋友一起玩,自然而然也不想推著老奶去看戲了,所以那個夏天我和老奶撒謊說:“天氣太熱了,怕你中暑,就不要去看戲了”。說完就帶著絲絲的愧疚灰溜溜的跑走了,但腦海里怎么也忘不了老奶聽到后臉上的失落與悵然。但依舊在內心安慰自己說:“沒事的,以后還可以帶她看的”。
后來老太的腿腳越發不靈便,鄰村再有戲她也不愿去看了,問她為什么,她就說年紀大了,不想湊那個熱鬧了,把自己折騰出個好歹來又給你們添麻煩。聽這話時,我一邊揪著她手上松弛的皮膚玩,一邊內心暗自譴責自己,為那年夏天自己的任性和偷懶。
再后來上了高中,課業逐漸繁重,一個月也就回家一天,但每次回家,我總會在傍晚吃飯前去老太那里溜達一圈看一下她。她也總是心疼我學習太辛苦,讓我在學校吃好喝好,不要受罪。
高三那年,我18歲,我終于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也就是那個冬天,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老奶在她的小屋里離開了我們,當時我就守在她的身邊,握著她那瘦削的手。當大人們手忙腳亂的給老奶穿上壽衣后,我看著她那么小小的身子被寬大的壽衣裹著,內心再也控制不住的伏在她的床邊大哭了起來。
我的老奶,這個89歲的老太太,給了她這個重孫女最溫柔的童年回憶。
老奶,我想讓你慢點走,我想帶你去看戲,我會早早就把你送過去,給你找個視野最好的位置.....
老奶,我想讓你慢點走,我想再看夕陽下你的笑臉......
作者:劉珍,某大爺的小妞,一個逗逼文藝女。
向往既可以朝九晚五又可以浪跡天涯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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